华灯初上,觥筹交错。
水榭楼台自有水榭楼台的好处,人在水中央,也宛在水中央,朦朦胧胧的笑意落在水中变成模模糊糊的笑影,随波逐流,飘忽不定,多的是开脱的借口。
萧子窈笑意不减。
“多谢何小姐关心。”
她道,然后话音一转,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堪,反倒还有些害羞起来的样子。
“你去见过我三姐了?她总喜欢把我身子的事情小题大做,旁人都不当真的,没想到竟是何小姐往心里去了,实在感激不尽。”
如此,萧子窈话音方落,何金妮便立刻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漂亮,刻薄,跋扈。
——哪怕时至今日,萧子窈也总给人这样的印象。
何金妮不喜欢她。
而她最最开始的不喜欢,则是萌生在初次与梁延相亲约会的时候。
这并不是很早以前的事情,原是上个月她去帅府做客,听爷爷的叮嘱多带了两匹香云纱做见面礼,谁知,是时,梁延刚请她坐下吃茶,门外便钻进个小厮来,道:“少帅,织造局的人把您之前订的那匹香云纱送来了,还顺手做好了成衣,您要看看吗?”
梁延指尖陡的一顿。
何金妮于是顺势问道:“少帅也爱香云纱?”
他笑笑,是轻飘飘的那种笑,仿佛谁也不过心似的,就说:“那倒也不是,这是为了还人情才选的布。”
“莫非是还我的人情?既然你我都是长辈撮合着见面的,那也许还是不要送东西才好,免得老人们又误会,看来今天我的礼物也显得多余了,但这是我爷爷一定要我带来的,还是希望你能喜欢。”
梁延没有说话。
却是默了半晌,直等那下人腿都站僵,他才不紧不慢的呷了口茶,道:“直接拿来吧。”
“哎,这就去。”
何金妮兴致盎然。
“少帅也是个怪人。”
她说,“这大冬天的,怎么还想着用香云纱做成衣?不都是留着纱等夏天才做吗?”
然,她正说着,有人便将那纱衣带上来了——挖空一大片领子的小衫,腰线柔软,简直细到不可思议,像蛇精穿的,反正不是她的尺寸。
她立刻便沉下脸来。
“少帅这是什么意思?”
何金妮问道,“布是特意订的,难道这衣服也是?”
梁延就笑:“当然是了。金妮小姐不会看不出来吧?”
“看得出来——当然看得出来!这么细的腰,恐怕只有妖精才穿得了,倘若是个人,那就只能是个弱柳扶风、连站都站不稳的女人!”
“以后我们各玩各的。不好吗?”
何金妮顿时恼了。
“梁少帅,我爷爷是海关的总长,你羞辱我至此,难道是和他老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是时,梁延只管耸了耸肩。
“当然没有。”
他又笑,照样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而后一字一句,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