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还有什么要说的?”
“……请你安排好子窈的事情。”
夏一杰嗫嚅道,“她今天要吃什么、可否有人在公馆里照顾她,这些都……请你安排好。”
沈要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来。
他没有应声,却是转身便走,连眼色也懒得分出来一个——他一向如此,目中无人,唯独萧子窈除外。
也许情场中的赢家大抵都如此罢,腥风血雨,耀武扬威。
夏一杰忽然就想,他以前怎么没有察觉,他的林妹妹居然会被这样一条恶犬给抢了去?
初见沈要的那回,是在茂合戏院。
彼时,萧子窈伤了脚,走不了路,便由沈要将她抱来抱去、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他当时一见,便觉得有些吃味,一心都在腹诽,凭什么非要一个八杆子打不着边的护卫来抱她——那不过就是个小兵卒子罢了,练过几年的正步而已,更何况,萧子窈又不重,倘若换作他来,他一样也抱得了。
可旁人只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又多会卖乖,平日里同萧子窈说笑也如此,一旦她轻飘飘的甩他一下,他便要哎呦呦的怪叫一声,说:“林妹妹当真是要折煞我也。”
所以,又有谁会想到他呢?
他是专讨美人欢心的丑角,而不是盘踞美人身侧的恶犬。
没人不笑一个丑角。
殊不知,他千般荒唐万般轻佻,都是为博萧子窈的盈盈一笑。
时至今日——不,大约要往前推一推,是他处置了小金铃的那一日,他方才明白,所谓暴力,究竟有多少好处。
然后,远远的,他眼前便跑来一个卫兵,甫一站定,立刻同他立正敬礼,面上毫无怠慢之色。
夏一杰很快认出此人,是几个小时前被他抓了个现行的碎嘴子之一。
“什么事?”
“回报夏副官!下车乘客已全部盘查结束,但有位男子始终在休息室滞留,经查身份证件,已知此人姓名程平西,五十一岁,江苏人士。汇报完毕!”
“立刻带我过去!”
夏一杰一下子惊起,复又低声呵斥道,“你们是如何应对此人的?”
“夏副官放心,此人形迹可疑,我们已将他扣留在休息室内了!”
“可有动粗?”
“没有。”
“……那就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陷进站台下晦暗不明的熹光里去,十万火急的样子,连那兵子都追不上他。
“夏副官,敢问是我们做错了吗?”
夏一杰陡的瞥他一眼,道:“那是陈督军!因为出于安全考虑,所以上面并未把所有计划告知于你们——多亏了沈军长平日管你们都用刀枪棍棒,把你们驯得狗仗人势,不然,他现在若是还在车站,恐怕你们定要将人打残了拖到他面前去讨赏吧?”
话毕,他便急急走入室内,天色微开,隐隐约约照亮他的脸——人模狗样的,那是只有纨绔子弟才长得出来的俊脸,对谁都彬彬有礼、谦谦有训,却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张脸,只不过,他皮下藏的却不只是败絮,而是兽心。
“——见过陈督军!”
夏一杰终于开口说道。
房间里,陈督军只管从容不迫的回过了头来,又冲他一笑,喜怒不明。
“客气!我看到岳安城城防如此严密,实在感到欣慰。看来,梁军教出来的人,都是能成大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