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显世的尸体是由护工抬出去的,却不是送去太平间,而是送往解剖室暂冻,预备开膛验尸。
萧子窈心下五味杂陈。
她一面忧心,唯恐梁显世的身后之事不太安宁,一面却又觉得痛快,仿佛大仇得报,此人到底还是没能逃过死无全尸的下场——正如彼时的萧子任那般,根本一模一样。
于是,病房里终究静下来了,徒留一地鲜血,仿佛一张森森然飘入灵堂的猩红盖头。
萧从玉迟来一步。
又或许是她本就有意来得晚些,如此,一见萧子窈眉心紧锁,反倒是她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我家子窈又皱着眉头,是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她一扫四下,明明白白的只剩下两个活人,便道,“沈要,我提醒过你的,不要总是惹我家子窈生气,她身子金贵,岂容得你放肆?”
谁知,她方才说罢,萧子窈却矢口否认道:“不是的——三姐,是梁显世死了。”
萧从玉奇怪的笑笑,又看一眼萧子窈,却见她面色有些白,眼下也青着,想来定是昨晚熬了夜的,于是,一时之间,便实在觉得心疼起来。
“我当然知道他死了呀,我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他必死无疑,绝不会错。”
她面上嗔怪,语调却很温柔,“你呀,你扪心自问,三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同你说了你也不听,你看你,眼窝都熬青了,从小就是这么个倔脾气。”
她倒是悠哉得很。
偏偏,那厢,萧子窈却根本急得要命。
“三姐,你还笑,他们马上就要验尸了!你知不知道,一旦尸体被他们查出来什么,后又牵连到你,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们?他们能查出来什么?他们什么也查不出来!”
萧从玉轻忽一笑,很不在乎,“梁显世的死因无非就是血氧骤降。我猜,可能你们才到半个小时左右,他就很没道理的忽然死掉了,并且还把你们吓了一跳——我说的对不对?”
萧子窈微微一滞:“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他也许昨晚在接受检查时,身体所有指标一切正常,除了左侧身体有挫伤压伤和淤血,之外便再不会有其他的问题了。所以,医院的大夫看不出毛病,便只会给他吸吸氧,输输营养液,说白了不过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话音至此,萧从玉的笑容便渐深了。
“子窈,你应当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可以快致人于死地的伴生病,叫作挤压综合症。”
她于是冷静却不冷淡的娓娓道来,像一场顶尖杀人艺术的完美授课,姿态优雅绝伦。
“其实,梁显世之所以会暴毙,并不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只不过是在其中稍稍的推波助澜罢了,归根结底,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报应到了。”
“他昨晚喝多了酒,摔倒后被佛像压住,当时外面在放烟花,他的求救声根本没人听见。我和沈要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是那副样子了。”
“人的肉体在被重物长期压迫之后,不但会充血淤血,还会产生一些十分微妙的病变,而这些病变都是致死的,并且不可逆,唯一的治疗办法就是截肢——”
她忽然在此一顿,冷然笑道,“沈要,你那狗脑子倒是聪明,昨晚差点坏了我的大计。”
是时,沈要正抱胸站着,此刻无端被点到了名,便有些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