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钟摆摆成船桨,悠悠的催着人垂眼。
萧子窈支了支身子,软的,还坐不起来,索性便算了,于是伏枕躺下来,眼光正落在那浸了血污的地毯上。
事事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索性,沈要很快便上了楼来。
萧子窈见他头上缠着棉纱,薄薄的几层,既不厚实也不沁血,想来倒是真的无碍,又见他背着手,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抢在他先开了口,道:“不恨我?”
她冷冷的,掷地有声。
谁知,沈要竟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不恨。”
“那若换做是夏一杰用花瓶砸你,你恨不恨他?”
“我会杀了他。”
他面不改色。
偏偏,萧子窈却一瞬失笑。
她一面笑着,一面又浅浅的咳,并非真的开心才笑,不过是进退两难才笑。
“沈要,两情相悦的人,是不会用花瓶砸另一个人的脑袋的,你明白吗?”
不明白,有什么好明白的。
砸便砸了,他又无所谓,只要被砸的那个不是她,他又有什么好明白的。
分明,一直以来,他都是这般不明不白的缠着她的。
沈要于是干巴巴的顶嘴道:“又不是只有两情相悦才叫爱。”
说罢,他便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背着的手也拿出来,指尖落下,就悬在她脸侧,不敢妄动。
“六小姐,别难过了。”
“除了想你,别的事情我都不难过。”
他一字一顿。
“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哪怕,你回来的原因,是无处可去。
沈要不着痕迹的咽下了这句话。
圆月微寒。
萧子窈体弱,很快便睡下了。
她一向浅眠,也总睡不大安稳,有时不自知的踢了被子,便会露出一只纸白的脚,踝骨纤瘦,不盈一握,也不容细看。
沈要于是轻轻的抚上去。
初见之时,萧子窈便因他之故伤了脚,她生得娇气,自然恼他,可恼归恼,事事却离不了他,若没了他,更是哪里也去不了。
那时真好,仅凭一点点甜头与肖想,他便可以自欺欺人的开心起来。
他之于她的爱也如此,只需再添一点点微弱的想象与张望,便能维系得很好很好。
难道就没有什么能浑然不痛的、把脚折断的办法吗?
只可惜,根本没人教过他这些。
沈要也许当真伤得不重。
翌日晨间,萧子窈醒时便瞧见他呼啦啦的卷着地毯,奈何一旦问他怎么还不上职去,他便面无表情的说头疼,眼巴巴的耍无赖。
萧子窈懒得同他分辩,索性便由他去了,于是,往后的几日都如此,她渐渐下得了床,自然便想四处走走。
然,她到底尚在病中,实在也走不了多远,晚间不过在园中转转便觉得倦了,只是先前关得太久,这下子难免玩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