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刺史上午什么时候坐船到江州的,大人与咱们在浔阳渡待了一上午,怎么不见人汇报?王刺史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绿衣小官表情尴尬,赶忙摇头,哪里敢接话。
沈希声背手转头,遥望一眼南边,浔阳江畔浔阳楼的方向,他点了点头,嘴里轻声感慨:
“王大人这么急上任,看来是挺心忧江州灾情民情的,嗯,这是好事啊。”
他身后下属幕僚们没接话,沈希声头不回的走进官府大门,只丢下一句:
“去和王大人说,本官清茶淡饭惯了,吃不太惯这南方佳肴,没他这么适应,真是劳烦王大人刚来就做东请客了。”
沈希声直接带人离去,只剩下绿衣小官在原噤若寒蝉。
……
江州城南,离刺史府不远,有一处幽静宅子,后院栽有一片翠绿色的竹子。
也算是闹中取静。
由于靠近江畔,这片葱柏竹林不时响彻一阵“莎莎”的叶哗声。
林间隐隐能见一座竹制小院坐落。
院内,有涓涓细流与翠绿小水车,后者巧妙灌水,颇为雅。
沈希声换了一身常服,穿过竹林,推门而入。
他褪履进屋,掀开帘帐,泰然自若的坐到屋内仅有的一位中年文士对面,二人中间,有一张小木几,上面摆放一壶小酒,两三盘农家小菜。
确实是粗茶淡饭。
沈希声也不客气,似是早就是熟人,径直捏起筷子,夹了口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后,方才感叹:
“这个王冷然,来者不善啊。”
他对面的这位中年文士,一身儒服,风姿儒雅,举手投足间,能瞧出受过极好的教养。
若是欧阳戎在此,立马能认出面前之人,正是他那出身陈郡谢氏的恩师、小师妹的阿父,谢旬。
谢旬正低头,手指沾酒,在桌上点点画画着什么,摇摇头:
“是善者不来。”
“那就是卫氏给的胆。”
谢旬轻叹一声,手掌将桌面湿痕抹去,收回手,抬起。
老相识的二人默契对视了一眼。
安静了一会儿。
谢旬也捏起一双筷子,与沈希声一起夹菜。
后者这时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封放在案几上,食指抵住,推去对面,他点头道:
“谢兄的举荐确实不错,果然名师出高徒,你这位高徒在龙城县令的位置上做的风生水起,声绩表著。
“现在不仅完成了龙城县的流民赈灾,还募集来了不少粮食,替江州城和周围受灾县一并解决了燃眉之急。也算是帮了本官一个大忙。”
沈希声有些感慨,望向对面中年文士的眼睛道:
“也不枉本官力排众议,又替其调折冲府兵,又帮其拟限运粮令。他信上写的那些主意都挺有意思,也确实很有用。”
谢旬闻言,微怔了下,犹豫道:
“希声兄,其实……老夫也有些没有想到。协调良翰来龙城,原只盼着他能撑住柳家压力,在龙城稍微站稳脚跟,于最后时刻看见吾信,也能深明大义,帮忙掩护周旋。”
他沉吟了下,又摇了摇头:
“良翰之前的性子其实挺固执古板的,那日回京冒死廷谏,也让老夫没有想到……不过他离开书院两年,受了点挫折、病重后,竟能如这般豁然开窍……欸,若不是老夫上次亲自去看望过一次,确定是良翰无疑,外加又有婠婠的时常传信,那老夫都有些要怀疑是否是换过人了。”
沈希声身子往后仰了下,不禁打量了会儿谢旬面色,还是脸上露出些颇为怀疑之色:
“谢兄自己教的徒儿,自己岂会不知道?莫逗本官。”
谢旬表情露出些无奈之色,缓缓合上欲语的嘴,只剩叹笑摇头。
他垂目拿起好友递来的信封,拆封展开,扫了眼熟悉的字迹。
“谁的信,良翰的?”
“没错,谢兄高徒的。”
谢旬总觉得好友的话有些酸溜溜,可能是又起了惜才之情。
“狄公闸剪彩礼?邀请希声兄前去光临?还是……这月十五?”
“嗯。”
沈希声转头,注视屋外院子里的一座精妙舀水的水车,眯眼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