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七年八月十七日清晨,阳光普照,天空碧蓝如洗,这是一个大晴天。飞鹰马场跟往常一般,把马厩内所有马匹都放了出来,散布在小河湾内的数百亩草场上吃草,一派风平浪静的悠闲景象。
当然,这只是用来迷惑盗匪们的表面假象而已,实则五百名磨刀霍霍的高氏子弟正隐藏在马厩内,随时准备给攻进马场的盗匪们迎头痛击。
约莫上午八时许,两骑快马出现在马场对岸,马上骑士还戴着斗笠,沿河边绕了一个圈又转回来,接着又绕一圈,一连三次,最后在吊桥的对面勒定马。
高不凡见状还以为是张金称手下的盗匪前来踩点呢,结果高士清却微笑道:“是自己人,放他们过来吧!”
高不凡不由恍然,难怪这两名骑士的举动如此古怪,估计是一种约定的暗号,连忙命老仆把吊桥放下,对面两名骑士迅过了吊桥,来到众人面前脱下斗笠,露出两张年青的脸。
高士清微笑着介绍道:“高场主,这两位乃本族中的年青好手,武艺不俗,尤其擅长骑射,左边这位叫高行慎,右边这位叫高行谨!”
高行慎和高行谨向高不凡父子二人见过礼,然后神色凝重地对着高士清道:“七叔,张金称天还没亮就率领所有贼兵从漳南县动身了,估计申时(下午三点)左右就能抵达飞鹰马场,有可能会更早,请尽快做好迎战准备。”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看来张金称攻占了漳南县后气焰更加嚣张了,竟然大白天行军,还丝毫也不加掩饰,估计认为此刻的渤海郡内他就是老大,没有任何势力能威胁得了他,不过这样也好,正所谓骄兵必败,张金称越是嚣张,就越没有防备,没有防备自然就死得越快!
“那对方大概来了多少人?”高不凡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高行慎神色凛然道:“贼兵漫山遍野都是,咱们怕暴露,所以不敢靠得太近细数,大概……没有一万只怕也有八千吧。”
“那么多!”众人不由都吓了一大跳。
高行谨连忙解释道:“张金称攻陷了漳南县后裹挟了大批百姓,当然,也有部份是自愿投靠的。贼军当中大概只有两三千人有武器,另外,还有上百匹马,应该都是攻占漳南县时抢来的。”
众人闻言暗松了口气,幸好贼军的主力只有两三千人,虽然裹挟了那么多民众,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削减了战斗力。
高世雄愤愤不平地骂道:“漳南县的官员也是废物,竟然被张金称轻易攻破了城池,让那贼兵得了那么马匹和兵器,他奶奶的!”
高行慎摇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漳南县的官员,因为漳南县的城墙被洪水冲毁了一段,还没来得及重新修筑,贼兵从塌毁的城墙缺口杀入城中,根本没办法抵挡。”
高士清沉声道:“辛苦你们了,再去打探,若有新情况,及时回报。”
高行慎和高行谨二人点了点头,戴上斗笠急急策马而去。
高士清面色凝重地道:“贼兵的实力比咱们预计的还要强一些。”说完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犹豫道:“长卿,那驾部员外郎李靖能及时赶到吗?”
很明显,高士清此刻也有点动摇了,毕竟此战高氏一族投入了近六百名子弟兵,若是战败,整个渤海高氏必然元气大伤,这无疑是一场关乎高氏一族生死存亡的豪赌,绝对输不起!
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高员外放心,李靖一定会及时赶到的,长卿敢用项人头担保!”
“世侄言重了,我信得过你!”高士清嘴上说着,但眼中的担忧却没有消减多少,现场气氛一片沉重,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压着一块大石,包括高不凡。
幸好,李靖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的信人,当太阳升上中天前的那一刻,但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衣甲鲜明的隋兵终于风尘扑扑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只见这支隋兵的人数虽然不多,大概也就五六百左右吧,但是队伍齐整,纪律严明,行动进止间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杀气,让人心头凛然。
这支隋兵步伐严整地开到马场前的河畔停下,两骑隋即离队往吊桥的位置奔来,高不凡一眼就认出正是李靖和魏征,连忙放下吊桥,抢先迎了上去。
“李大人,魏先生,在下恭候多时了!”高不凡欣喜地翻身下马见礼。
魏征不着意地使了个眼色,微笑道:“鄙人奉了太守大人之命在半路等候李大人,幸好,还算不辱使命。”
高不凡顿时意会,连忙道:“辛苦魏先生和李大人了,请大家先到马场中歇息。”
李靖目光扫过高不凡身后正从桥上走过来的众人,直接问道:“长卿小友,不知太守大人准备了多人手策应?”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答道:“贼张金称如今正率贼兵从漳南县方向杀来,县里需要大量人手守城,所以凑不出太多的人手,只有六百民壮,如今就在马厩中埋伏碰上。”
李靖闻言也不疑有他,点头道:“好,有六百人足够了,本官刚才已经观察了一遍地形,你们这个马场易守难攻,倒是伏击的好地方。这样吧,让你们的人马继续埋伏在马厩中,本官则率兵驻扎在离这里两里外的山林内,当贼兵攻过吊桥的时候,以烟火为信号,本官率兵杀过来截断贼兵的后路,当贼兵乱了阵脚,你们再出伏兵从前面冲杀,两面夹攻,大事可定!”
“就这么简单?”刚行过来的高士清忍不住插嘴道。
李靖皱了皱眉,目光望向高士清,淡道:“这位如何称呼?”
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乃在下的族叔高士清,这位乃家父高开山,这两位则是在下的族弟高世雄和高世衡。”
众人相互寒暄客套了几句,李靖便问道:“长卿小友刚才说贼兵正从漳南县杀来,想必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什么时候能抵达!”
高不凡点头道:“张金称日前攻破了漳南县,裹挟了城中大量的百姓,所以如今兵力有近万,不过有兵器的贼兵主力只有两三千人。”
李靖闻言竟然毫无波动,淡淡地道:“跟本官预计的差不多,张金称裹挟上万百姓看似壮了声势,实则却是愚蠢之举,不足为惧,只是长卿小友确定对方是为你们马场而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李大人的意思是张金称更有可能攻打蓨县城?”
李靖眼中异彩一闪而过,赞许道:“长卿小友果然聪明,张金称如此大动干戈,显然不可能只为了一座马场,估计此贼攻占了漳南县,尝到的甜头,所以打算一鼓作气连蓨县城也一起拿下,因此,张金称就算要攻打马场,也只会分出一小股人马来攻。”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李靖只是寥寥数语就把当前的情况分析十分透彻,得出了贼兵不会全力攻打马场的结论。
高士清本来还对李靖的能力有所怀疑的,此刻倒不敢再轻视了,急忙道:“若真如李大人所料,那咱们要不要立即赶回城中协防?估计贼兵还有个把时辰就能杀到城下了。”
高世雄兄弟闻言也焦急地捏急了拳头!
高氏一族的一切根基都在蓨县城中,一旦被贼兵攻破,后果不堪设想,也难怪他们如此紧张。
李靖淡定地道:“没这个必要,蓨县城有城墙和护城河,贼兵又没攻城器械,如果城中不出内奸的话,守个十天八天也没问题,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等贼兵来攻马场,咱们乘机把这支贼兵吃掉,再乘势偷袭蓨县城外的贼兵!”
高士清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李将军果然名不就虚传,如此,我等便听从李将军的指挥。”
李靖也不多言,立即下令麾下的隋兵开拔,前往两里外的山林扎营隐蔽,与此同时把十几名斥侯放了出去。
此时的匪张金称正率着麾下的贼兵浩浩荡荡地向着蓨县城的方向开来,上万贼兵,漫山遍野,声势确实相当吓人。
张金称这时就别提有多得意了,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麾下只有百人不到的小土匪,高鸡泊一战还损失了三分一人手,让他元气大伤,结果一个月多后他麾下便展到上万人,还攻陷了一座县城,有了自己的地盘,简直就跟做梦一般。
但是,一座县城显然还满足不了张金称的胃口,正如李靖所料,他这次率贼兵倾巢而出,不仅仅是为了一座飞鹰马场,而是要把整个蓨县拿下,马场只是顺带的,此刻的他正好也急需要战马来扩充实力!
所以蓨县城他要定了,飞鹰马场也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