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黎又见此景,不禁掩嘴弯身,扶树而笑。
顾旸和徐濯埃见状,争相从地上捡帽子,帽子没捡到,两张脸却又砰地撞到一起。
苏见黎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
顾旸和徐濯埃尴尬对视,谦让了片刻,顾旸一把从地上抓起帽子,猛地扣在徐濯埃头顶,徐濯埃把帽子微微扶正。
片刻,二人相对大笑。
苏见黎转过身来,见二人似已和睦,也不由自主微微而笑。
“顾兄如今意欲何往?”徐濯埃问道。
顾旸道:“嗯……我欲东上江宁,再寻毓贤报仇,只是我与阿黎方自北而下,再投北去,总无兴味。”
“顾兄,小生不是长他人志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兄请讲。”
“别处不知,冠县,长沙,这两地,小生总是跟顾兄一起经历过了。一个知县,一个布政使,十几个、几十个府兵,都如此难对付,何况那毓贤如今已任江宁将军,掌管江南八旗军队,兵权在手,顾兄如何还能近得他身?”
顾旸听了,沉默不语。
沉默,虽然无声,有时也是最明了的赞同。
“当年乾隆皇帝曾六下江南而不足。报仇之事,虽可恨入骨,但顾兄毕竟英雄年少,来日方长。南方风物秀丽,如此回去,岂不可惜?莫若在此游历一番,再徐图北上,彼时小生愿与顾兄合力诛之。或许那时毓贤已迁别职,更易于我等下手,也未可知。”
顾旸静静听完他这长篇大论,不禁满身舒张,如沐春雨,与苏见黎对望一眼,便道:“徐兄所言,真如拨云见日。顾某人暂不北归,如徐兄不弃,愿意相随,你我三人同游江南,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徐濯埃摇起手中扇,笑道:“此事嘛,……也未尝不可!”
顾旸和苏见黎听了,都不禁泛出笑容。
顾旸脑海中忽然闪过徐濯埃方才所说的冠县之事,便问苏见黎道:“阿黎,单裳庄之子如雁,你却安置到何处了?”
苏见黎笑道:“贵人多忘事,亏你还想得起来。那日我带他走后,便教我爹托朋友把他送去嵩山少林习武去了。”
“嵩山少林?”顾旸听了,一阵惊喜,“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时你我可都成了公公婆婆啦。”苏见黎低着头,轻轻勾着他的手,低声微笑道。
顾旸听着她娇羞的声音,俯望着她动人的容貌身形,心中说不出的甜。
“哥哥,我有一事不解。”苏见黎道,“你是如何杀死府中那许多人的?”
“这个呀……”顾旸笑着说,突然,他神情一凛,急转过头去。
不知何处隐隐响起马蹄声。
苏见黎方要问,紧接着她和徐濯埃却也听到了。
只见远远地一个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衣,背着把剑,戴顶斗笠,面前垂着黑纱,坐下一匹白马,纵马扬鞭奔来,从三人身旁唿哨而过,振起一地的绿叶和沙尘,在半空中飞旋而舞,又缓缓而落。
“这厮无礼!”徐濯埃骂道。
“哇,这里的树叶,竟然是绿的。”苏见黎低头捡起几片椭圆形的大叶片,鼻尖轻嗅了嗅,抬头望见满眼青翠的树林,不禁眼睛睁大,惊喜道,“我都未曾注意,如今已是冬天,此处树林竟如此茂密青翠!还有香味!”
徐濯埃微笑道:“松柏之类,冬亦犹碧也。小姐所见,乃是长沙本地名树,唤做香樟。名中带香,自然香了。”
苏见黎笑着瞧了他一眼,道:“你懂的却多。”
忽然,二人注意到顾旸没了声音。
转头看去时,见他正呆呆地望着那白马黑衣之人远去的方向,怔住不动。
徐濯埃道:“顾兄?”
苏见黎摇了摇顾旸的肩膀,轻声道:“顾大哥,你怎么了?”
“那,……”顾旸仍是呆呆的,眼里仿佛只有远方,“那似乎是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