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便带着如雁出村,找了个小客栈住下,苏见黎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顾旸道:“那日在阳谷丐帮的密室里,农舵主却跟你说甚么来?”
顾旸支支吾吾,不敢相告。
他虽信守了对农竹的承诺,但却低估了苏见黎此时心头受到的压抑和伤害。
苏见黎见他犹豫不说,便淡淡一笑道:“你们做你们的大事罢。我原想以江湖一身相随于你,便能融入你的队伍,如今方知官民有别,终究不是一路人,难以相容。”
其实,不被义和拳相容固然令她伤心,但最让她伤心的还是她觉得顾旸也不那么信任她。
兴中会革命事关重大,顾旸不与相告,自然有难言之隐,但从苏见黎的角度看来,的确他像是把她当外人了。
“阿黎,并非我不告诉你,只是我……我向农舵主保证过,除却我和他,再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好!好!”
苏见黎虽连声叫好,顾旸却听得出,她显然在阴阳怪气。
“阿黎,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你爹爹……”
“我爹爹又怎么了?”
“你爹爹……”顾旸不禁语塞。
顾旸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
他相信她不会负他,但……
今日苏大人既能奉诏征讨义和拳,倘若哪日再征讨起兴中会来,问起苏见黎此事,又如何是好?
她固然可以守口如瓶,但苏大人老谋深算,可以不直接问,可以变着法儿套话。
她会不会告诉他呢?
她之于苏大人,正如今日顾旸之于她一样啊。
苏大人虽是好官,但毕竟是官,身家性命卖在皇帝太后手里,难保异日变脸,不可不防。
顾旸眼前浮现出那慷慨悲凉的誓书之上,天南海北一串又一串的名字。
总不能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便把那一纸义士都交付他人。
守口如瓶是最没感情但也最没毛病的方式。
从这个角度看,他想得也是真没错,但苏见黎伤心也是真伤心。因为从丐帮到义和拳,再到她最信任的他,没有人真正地、完完全全地信任她。
她固然能理解,但也是真不被信任。
因此,第二天一早,她便跟如雁一起消失了。
她难道不喜欢他了吗?
其实那日她突然开始叫他“哥哥”,便是因为她听到伏苹也叫他“顾大哥”。
她想独有一个对他的称谓,他只是她的。
所以啊,她何尝不喜欢?简直喜欢得爱,爱得自私,爱得入骨。
她的离开,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当然她也相信,总有一天,还会和他再走到一起。
顾旸昏昏醒来时,桌子上只留下一张纸条和上面娟秀但有些凌乱的字迹:
“君乃惊鸿风云辈,见黎往矣君无赘。
萍水之情心中隐,从此征戎两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