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够想象不是利趾,不是这些还没有出生的人造的士兵,究竟谁还可以承担这样一种责任,一个在无数与自己相同的或更高等的动物的目光下坦然自若的人。
然后门打开了。
遥山几微缓缓地推动冰棺走下了阶梯。
就这样,世界再度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呼喝中停止。
“他没有罪!”
那些民用的飞船、那些机器、那些人体们违背了临时指挥部的意愿,原本只是丝线般的光照在那瞬间向上奔腾,穿透了整个大气,火焰将宇宙映照得辉煌一片。碧梧新冠设置的彩虹在这瞬间融入到了更大的光晕之中,变成了满天的花雨,照彻半空。
夜晚的阴影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星云一般极尽的光泽笼罩了世界。冰棺的半角和遥山几微的后背都在闪闪亮。
都是陌生人,也都是人系。没有敌人,只有朋友。
这是永恒的众神们在度过无数平淡的日子后,终于又迎来的欢乐一天。神话的天界也绝不会比现在的大地更加明亮。
神灵们的尊严决定了他们的克制,就像激浪分成了大河的两岸,为冰棺的前进留出了宽敞的道路。维持秩序的利趾显得有些多余。生气勃勃的人们自觉地站在两侧,像是在岸上观赏水里的船,他们在这久违的盛宴中欢歌,他们在尽情分享喜悦,他们在庆祝这永恒繁荣的人类世界与光辉万丈的人类历史。
可是,所有的欢乐中仍有一片不幸的乌云。而这唯一一片不幸的乌云终究是被站在最前的人们现了。在几十亿站在前排的机器与几千万个差不多同时开始散布的信源中找到一个最开始的传播者实在是不容易的。人们猜测是山脚下一个载有全部探测设备的飞行器。
它冷静的凝视现了这个囚犯、不、不是囚犯、没有人认为他是囚犯,他是一个同胞、一个古老的同胞。但这个同胞的脑海是静谧的、沉静的、像是消失了的。
为什么会是沉睡着的?
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就像是个植物人?
欢乐的宇宙因此变得晦暗,嘈杂的讨论代替了一致的呼喊。就连临时指挥部也不得不给万年一会的众多上帝们传达了来自远方的重要客人的懿旨,他们想要一个理由。
而上帝们也实在不清楚情况,只能互相诘问。
最后,问题居然重新回到了丹枫白凤的面前。
而丹枫白凤的一个外肢就在其中一座大山的尖顶,注目着底下正在向前推着冰棺走的遥山几微。
远在千万里外的丹枫白凤的副脑忽然闪过了那么一段思考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让他在现在醒来。”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嘈杂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因为遥山几微已经把冰棺推到了公开法庭的面前。
在千亿万亿的目光中,一个从扬声器里出的声音沉着地说道
“囚犯不具备主观能动的力量,这次就由你代为应诉。”
遥山几微应声半跪在地,点头答是。
就是这个时候,冰棺轻轻地出一声响动。世界为此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突如其来的寂静让遥山几微感到惊惶。
他仍然跪倒在地。
然而组成利趾一部分的纳米机器却违背了应有的礼节,构建了眼睛,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四面八方。
左边的群山是静止的,右边的群山也是静止的。
真正的变化不在山顶,不在山麓,而就在他的身前。
遥山几微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到了冰棺自动的解除,看到了伸出冰棺的一只手。
空前热烈的喝彩霎时间冲破了云霄,大河的上下都在沸腾。所有的阴郁和沉寂被一扫而空。乌云消失了,满天飞舞着金碧辉煌的灯火。
李明都直起自己的腰,用手挡住了比太阳更亮的光焰,好让自己的眼睛可以直视这个陌生的瑰丽人间。
在那些高耸的玻璃似的山上,在那些空中像是凌霄宝殿的飞船上,站着几百亿几千亿数不尽的人和代表了人的意志的物。
而其中又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更早以前就拿到了人体的基因数据。为了庆祝现在的场面,他们在到来之前,就换了一副身体用以出行。
因此,在这几百亿几千亿数不尽的人中,又有几百万几千万的人正用着与李明都一模一样的身体。
他们在人群里激烈地鼓掌,就好像是是他们苏醒了一样。
于是当李明都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诚如导师所言,他确实会受到人类世界的优待。
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理由来证明,就凭现在,就凭这眼前为这一时的愉兴而聚集起来的人群,就凭他现在不站在别的地方,而就正站在这个大千繁华的花花世界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