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自然而然,不可轻动。”
临时指挥部的决定直达他的耳边。
那也没办法了。时间并不多。前一个囚犯已经登舱,遥山几微只能先把李明都带走。
监狱本身没有大门,每个囚笼各自封闭,没有物理上的出口。但墙在高级利趾的眼中原本就不算是墙,就像是列缺飞船,利趾同样具备那种特殊的功能——打破物质的禁闭。
遥山几微领着冰棺向墙的边上走。丹枫白凤则支持了冰棺的隧穿,两者的物质躯体,轻易地穿过墙体,就像探针穿过了软绵绵的云,就像是水渗过了石头。
隧穿的过程要比电子与化学反应的度都要慢。在那瞬间,所有的感觉都是忽然丧失,好像四面八方有某种东西堵住了自己,接着才豁然明亮。
可来到几微面前的已经不是他来时那安详的宇宙,头顶的夜空亮起了一颗灿烂光亮的明星。这颗明星最先现了出现在隐柱外的这个人影和他手牵的冰棺,他自作聪明地把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于是不过数十秒,几百道跳动着的灯光,把丹枫白凤广阔的船港照得雪亮,数千公里的正面每一寸的纹理清晰可见。
按照房宿联盟的计划,他们是不走船井,而是在井外壁上由他们的特调飞船运送。
船井的外壁现如今到处都是眩目的金黄色和银色。他脚下的特调飞船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天上的巨星和它的数不尽数的卫星月同时淹没在浩瀚的灯光中。仅十秒钟的照耀,所用去的能量就有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整个世纪电量的十倍有余。
到处都是穿透几公里到几千公里不等遽烈的电波。遥山几微的感官敏锐,犹如身处嘈杂的地狱。最先从嘈杂变为规律的是一声询问
冰棺里的人是不是传说的古代智人?
没必要回答。他的副脑屏蔽了这些开放的联络信号。
但围视的队伍已经陆陆续续到来了。有的是真身来临,有的则是代身前往。密密麻麻的小型飞行器,像是鸟儿一样,按照彼此约定的轨迹列阵徘徊于外。而更近的,是一种恶劣的飞行器,这种飞行器的本质与星桥相同,是一些微小的粒子被定向射后,然后直接内爆破裂,打开临时虫洞。
没有比这种更恶劣的了。其中一颗虫洞甚至就开在了遥山几微的面前。从内部传输的能量使之稳定,一只活着的眼睛就这样在扭曲的时空流形中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像是凑在显微镜前一样,饶有兴致地凝视着他和他手底下的冰棺。
丹枫白凤先前没有阻止,或许是不忿于其他星系的干涉。但如今遍地开花,她为了不被追究责任,派出了大批量的外肢,自近及远湮灭这些临时星桥。再一会儿,遥山几微感受到脚底的船井一阵震颤,是驻站舰队从中航出,正在干扰驱散周围的航天器。
遥山几微轻微地释放动力,拉着冰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特调飞船的内部。
只一会儿,小船便飞出了港湾。
几千的航天器尾随其后,而几万的航天器还在从四面八方聚来。
然而船内就能得到暂时的平静,就能把冰棺安然地送往碧梧仙馆吗?
答案是否定的。
特调小船本身在房宿万年一会临时指挥部控制之下。而房宿联盟整个议事会、委员会全部还要屈服于更强的人类世界,一个服务于议事会的临时指挥部所要屈服的对象何止万千?
遥山几微刚刚坐定两分钟,小船才将将拉开几百公里的差距,一个声音响起了
“让我看看他吧,孩子。”
周围墙体忽然变得透明,显出巨大的邃深。群星在四面八方闪现,犹如玻璃外的夜空。玻璃显出一种在加厚的感觉,直到外界全部变得模糊。最后是一道横光。墙壁、天花板以及地面像是变得更硬了。
光线从一盏灯中放出,照亮了冰棺的轮廓。遥山几微环顾四周,以为自己正站在一间古典的客房内。脚下是光洁的木质地板,在墙壁的拐角处摆着一盆十亿年前才有的鲜花。
凭着利趾的敏锐,他意识到了空间的扭曲。墙壁的拐角并不是通往另一个房间的大门,而应该是个圆门。然而根据拓扑同胚的方法,圆门被映射成了一个拐角。同时,对视野、感知、大脑的平衡进行调整,人便看的是拐角、走过去也像是往拐角走,就能穿过门,都会在平衡的欺骗中以为自己在穿过拐角。
这种全息需要用到几乎所有的功能。
飞船被接管了,并且是一点不剩的被接管了。
遥山几微猛地转过头。
一个黑面具的机器人正坐在冰棺的身边。
“你是谁?”
这个问题在出口以前,几微看到了在黑面具的机器人身边站着临时指挥部的总指挥绳菓。
绳菓是来自房宿增六的水生人,在人谱中属于社会人种。社会人种与自然人种不同,在没有社会性参与的情况下,自然界不可能自然存在此类生物,也就是说,社会人种是被人工制造的动物。房宿增六人正是如此,他们先天就只有一对大脑,无法长期在自然环境中独立生存,没有行动能力,也就没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必须使用外借肉体。
同时,绳菓还有种怪癖,他喜欢透明的营养皿,因此任何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对畸形大脑上崎岖蜿蜒的沟裂,可以看到他的大脑就像是两条彼此相连的大头鱼,底下的触须连接了神经的接口。
他没有开口,但在他抬头用那双又小又圆的电子眼斜睨的时候,指挥部的意思就已经非常明确了。
遥山几微屏住了自己的一切声响,低下了自己的头。
黑面具的人绕着冰棺走了一圈,他并未打开冰棺,只是细细端详
“你们的情报没有错,从各方面的特征来看,他都是地球原人,一个古代智人。”
“古代智人横跨的时期和地域都太过巨大了。我还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