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没了俺们自然不愿意,反正都已经乱了,出城门也是一个死,好多人在城里闹,知府老爷就吩咐人,挨家挨户的搜人赶,赶不走的就地给扎死,第一年你不知道,南阳城扎死的人成车的往外推。”
“后面死怕了,家也被富人老爷们占了,俺们就在城外墙根下蹲着不走,以为很快就能太平下来,第三年开春的时候,关闭的府城门打开了,知府老爷又让俺们回去了。”
“顺便还派兵去离府城近的村子,把所有的村民都带回去城里来,其中带的最多的,就是山阳镇的村民。”
“还有富人老爷住的白竹园人,它离王家庄特别近是个大村子,比王家庄富裕人口多好几倍,在南阳城附近除了山阳镇以外,它可以排第二富裕村子了。”
“山阳镇是俺们这里最有名的镇子,佟大叔你不知道,它以前可繁华了!住的富人老爷多不说,还有回乡养老的大官们,那些第一年不愿进城的,第三年全都给弄进了府城里……”
“他们没想法子跑过?俺听说第二年不是知府死了吗?”佟父忍不住开口道。
“他们哪能跑掉呀!知府老爷能掐会算的,还没乱的时候就派了好多兵守着镇,杀的那个知府老爷好像是杀错了,具体的俺们也不知道。”
“乱的第一年,最先带车带兵接了这里的老爷们,成车的粮食拉了一天一夜,大概有上百辆的车来回。”
“第二年俺们在城墙根下蹲着,亲眼看见的,又拉了几百车粮食进府城,护车的人拿的大刀都滴着血的。”
“俺们看的人馋饿的直啃自己的手,看着血刀不敢上前一步。”
“第三年开春的时候,俺们被放进去以为给吃的了,谁知道把俺们拉进府城里,是逼着俺们送死的!那时候不知道哪来的什么侯爷,攻打俺们南阳城。”
“俺们这些放进去的人被逼上城墙,人家有兵器俺们只有两个手,从春打到夏,城里的村民基本是送死光了,俺幸运,被人一枪扎到肋下了,从城墙上掉到城外死人堆里捡了一条命。”
“那什么侯爷,后来不知道怎么跟知府老爷讲和了,南阳城门打开放他进来了,那时大家伙都以为太平了,谁晓得放了这什么侯爷进府城后。”
“第四年俺们南阳城被打的更凶了,城里村民死没了守不住,知府老爷夜里派官兵出来,去各个村里抓人回去,好些妇人孩子老人躲在地窖里,都被找到抓城里上城墙抵抗。”
“差不多第五年冬来了一个大将军,在城外攻不进城里,就砸火瓶子烧大门,烧了半个月打开了东城的朱雀街大门。”
“进城里后城里老少一个都没留,知府老爷的脑袋被砍了,挂在城墙大门口好几个月,佟大叔托你置地的老爷,大概是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了,”油勺子同情的看着佟父说完。
“俺听何麻子说,山阳镇下面的村庄有活人的,他们北边村就逃出去不少,说不定……”
“那估计他骗你了,俺就是山阳镇何坡村的人,俺叫张多田,俺庄是山阳镇里最差的庄子了,离镇子得走半天的路都没跑掉,南阳城快乱的那一年,官老爷的路引都不给批了,没有路引哪也去不了呀!”
后面官兵去家里抓人都对籍,跑了走了的,官府不可能放过全家老少的,没有路引你也跑不掉呀,他肯定不是俺们山阳镇的人。”
佟父看张多田笃定的模样,心里不自觉的暗沉了下来。
“俺看他对山阳镇的村子了解的很,又知道山阳镇废了,看着不像说假的呀!”
佟父话落人群里多了善意的笑声出来。
“佟大叔山阳镇被废了,不是好秘密的事情了,南阳城像山阳镇这样被废的镇子,都已经出来五个了,就是俺们南阳城现在翻翻找找,都找不出多少人口出来,像你目前住的柳林村,一村都是逃难定下来的外地人。”
“王家庄也是一村逃难来的,你再去离你们近点的庄看看,几乎都绝了,俺听走街的捕快们说,现在不仅南阳城没有人口,就是元国所有的地方都缺人口。”
“皇帝还下了好几道圣旨,不给死了夫君的守寡,不管大姑娘小媳妇,满了十二岁全都要嫁人,不嫁人的,就给你拉走送官府做主嫁人,还有家里过三个儿子在的,要有一个当兵丁,”油勺子神秘的在佟父耳边啧嘴。
“不都太平了吗?还当什么兵丁?”佟父侧脸看油勺子。
“那谁知道呢!说俺们这里太平了人家那里没太平的,”油勺子耸耸肩说完。
“你这名字跟你人一样怪有福气的,你们能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呀!”佟父换了一个话题笑道。
“俺这名字是俺阿爷给取的,俺出生的时候俺阿爹卖油回来,不知道打哪多出来一把勺子在油桶里飘着。”
“正好这个名字就给俺用了,俺是第四年夜里被派出去搜人,路上遇到流寇打起来被人打晕了,俺们搜人的头头看俺一身的雪,就以为俺死了把俺扔了。”
“俺醒了后就跟张多田一样,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油勺子说完高兴的眉眼都在笑,为自己死里逃生由衷的开心,这是劫后余生自内心的兴奋。
“胡大哥俺比你幸运!俺第三年进城的时候,饿晕在士兵腿边,他们以为俺死了,嫌弃俺晦气抬腿给俺扔出来的,”说话笑的是那个矮个的小伙子。
“你叫啥名字?”佟父笑问他。
“他叫灯靶子佟大叔,”油勺子指着矮个的小伙笑。
“家里做灯烛的?”这是佟父第一反应。
“不是的,是夜里点亮的火靶子,家里人怕叫火容易走水,就改成了灯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