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风摇了摇头,“他不太愿意听解释。”
“生了什么事?要不我去劝劝他吧。”寄雪说着,往甘棠居住的偏殿瞅了一眼。啧,门窗紧闭,这是把自己关起来了。
寄雪径直略过二人,走到甘棠居住的偏殿前,敲了敲门:“甘棠,是我,寄雪。”
屋子里面没有回应。洛易风才察觉不对,跟上去推开门一看,屋子里面没有人。
甘棠离开了。
果然,这才是甘棠一贯的作风——不声不响,不吭一声就走了,默默退出。
……
话说甘棠离开修远门之后,骑马一路疾驰到了荆州城。荆州城是他的故乡,也是父亲谢筇的埋骨地。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把他捡回来,给他名字,教他读书习武。
忆昔将军鲜衣怒马,谁与争锋;怎料此生心在沙场,身老荆州。
甘棠找到了军营故址,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名为“将军冢”的荒地。荒地杂草丛生,千年前的坟冢早已经找不到了。
甘棠一下子感到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他连爹爹的坟冢都找不到了。他曾经以为师尊余晖是真心对他好的,可是查清楚了余晖的死因,他却不敢苟同了。他都知道,可是他没法让自己保持平静,甚至和洛易风起了冲突。
“爹爹,我找不到家了。你还会接我回家吗?”甘棠低下头,低喃道。可是他知道,爹爹不在了,以后也许没有人会再拉着他的手带他回家了吧。
那天洛易风打伞来找他,二人一路沉默不语,还是回到了星阑的偏殿。然后甘棠就假装把自己关起来,悄悄地逃走了。
甘棠讨厌这样懦弱而又多愁善感的自己。
忽然,偌大的雨滴砸在甘棠肩膀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雨珠从天空砸落。甘棠在雨中站起身,浑身湿透。
荆州城下雨了。
从前荆州城的百姓总是盼望着这样一场雨,因为这样他们的作物就有了收成。甘棠仿佛听见了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声音了,可是并没有——耳边只有雨落下的声音。
与此同时,甘棠的神识被天帝召回到蓬莱的大殿里。他恢复了一贯的神色淡然,向天帝行了一礼,道:“陛下。”
“风神的记忆恢复了,你做的很好。”天帝微笑着注视着甘棠,他的眼底却没有笑意。
“回陛下,风神恢复记忆的事情,非甘棠所为,是有人从中作梗。”
“哦,是谁?”
“甘棠不知。”
天帝摆了摆手,甘棠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神识已经回到了荆州城他的肉身中。
甘棠微微仰起头,头顶的雨停了——一把伞悬在他头顶。他抬眼望去,撑伞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农人。
“您是甘棠将军?”农人问道。
“你认识我?”甘棠惊讶道。
“将军,您知道这儿为什么叫‘将军冢’吗?”农人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道。
甘棠答不出来。
“您和玉絮君、谢筇将军当年两次击退鬼族,我们荆州城的百姓才得以安宁度日。为了纪念,荆州的先祖们就将这里叫作‘将军冢’。”农人自回答道,“当年离白小姐说过,甘棠将军会回来的。您果然回来了。”
甘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甘棠想起来,当年寄雪对他说,离白写了一封信,说要等他和寄雪回来的。
当年他们成了蓬莱的神祇,离白作为凡人,还在日复一日等待着他们。
天已晴了。灰沉沉的云彩散去,天色重变得湛蓝起来。甘棠向农人道了谢,农人离开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甘棠看见他的脸,认出来那是爹爹谢筇的转世。真好,兜兜转转千年,他终于再次和爹爹重逢了。这一刻,他是否还认识他,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
修远门,星阑里,寄雪看着烛光下花辞替她批改折子的样子,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喝醉以后生的事情,恨不得原地土遁。
她都说了些什么?吾心所悦者,唯眼前人耳。这太像表白的话语,寄雪十分担心九公主殿下会误会。可是想了想,她自己都是喝醉了随口一说,阿九能误会什么?这样一想,她索性将事情抛之脑后。
她旁边,九公主殿下花辞坐在椅子上,回忆起昨天寄雪那句令人怦然心动的话语,不觉想出了神。上的墨汁洒在了洁白的纸张上,纸张染上了墨色。花辞的心也染上了奇妙的颜色般,砰砰砰跳得厉害。
在又一次压榨劳动力成功之后,寄雪满意地看着批好的折子,揉了揉花辞的头。花辞像乖巧的小宠物一样盯着她,也不言语,眼睛里好像盛开出一朵蔷薇。
“阿九,你的眼睛又变色了?”看多了之后,寄雪已经见怪不怪,毕竟每次九公主殿下眼睛变色之后都很好看。
“嗯。”花辞眼睛又恢复了本来的眸色。她情绪外露的时候,眼睛总会不自觉地变成蔷薇色。其实并没有什么九公主殿下生气眼睛才会变色的说法,眸子变色都是因为她生气的时候情绪不太好控制罢了。
“刚刚神仙姐姐怎么一直盯着阿九的眼睛看?是阿九吓到姐姐了吗?”花辞问。
“没有。阿九的眼睛很漂亮,像眼里有朵蔷薇呢。”寄雪又认真地盯着花辞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可惜没再看到她眼里盛开的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