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岸两面都是陡峭的峡谷,他们连上岸的地方都看不见。
江面上,风暴仍在继续,狂风裹挟着暴雨,卷起滔天一般的巨浪,江浪随时都能将人重新打翻到水中,生生淹死人。
方上凛判断了一下水流的方向,然后便搂着妙宝开始了在水面上逃生的艰辛历程。
江浪一阵阵打来,妙宝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满身僵硬,独他的意识还算清醒,一次又一次带着她躲避。
许久之后,妙宝愣愣地望着那艘沉船的方向。
那船上再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江面上听不到其他人呼救的声音。
那样大的一艘船,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
不知方上凛带着她一路沿江漂流了多久,妙宝的双眼逐渐变得红肿而无神,唇色都开始白。
但她并没有受伤。
风中裹挟着打来的乱石和树枝,都被方上凛挡了下来。
她被他护在他胸口处,而他后背锦衣早已被风中和江面里漂浮着的异物、乱石所划破,隐约泛着血色。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地往下沉,失去了力气想要昏睡过去,然而又一次次被他拉出水面,让她继续呼吸着空气。
从黑夜到白天,直到第二日的日暮时分,方上凛才终于在茫茫江面中寻到了一处巨石堆叠的江岸。
但他和妙宝几乎失去了自行上岸的力气。
恰好是趁着一阵不大不小的江浪打来,借着浪花的力道,他带着她猛地自水中一跃,两人重重摔在了巨石江岸上。
但妙宝诡异地并未感到疼痛。
她愣愣地支起身体,现在上岸的前一刻,他将她护在了怀里。
是他的身体摔在了巨石之上。
而她摔在他的身体上。
妙宝累极、倦极,慢慢枕在他的臂膀上昏睡了过去。
*
待妙宝意识再度回笼清醒之时,先触摸到的便是身下柔软的丝被,而她身上则被人换了一身清爽的寝衣。
这环境让她感到安心。
她缓缓睁开眼帘,一旁就是陌生婢女们欣喜的呼唤声:“夫人?夫人?您醒了?去,去告诉侯爷,夫人醒了!”
妙宝浑身酸软无力,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只好又倚靠回了舒适柔软的床榻上。
不多时,有男子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妙宝知道那是谁。
她提了提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又侧过了自己的身子,面朝着床内侧。
方上凛在她床前站定,而后又坐到了她的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一只手腕。
“妙宝……”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嘶哑着嗓音开了口。
“我不能让你走。我怕你在外面过得不好,怕你在外头遇上危险。留下来吧,至少留在我的侯府里,你不会出事,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他的眸中划过一抹挣扎的纠结,可还是继续说道,
“留在我身边,你可以不必承担一个妻子、儿媳的所有责任。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再不会有人强迫你去做。不用孝顺公婆,不用照顾小叔,更不用身为妻子替我生儿育女、守贞守节。你只做我们两个女儿的母亲,守着女儿长大就好了。”
“你愿意过什么样的日子,大可以自己去选择,我绝不过问。我只给你锦衣玉食,让你吃饱穿暖,悠闲度日。”
“妙宝,别走,留下来,好不好?”
他终是将那个字说出了口,“我爱你,别走。”
“从前都是我的不是,往后,我好好待你,别走了,我求你……好不好?”
他只是这世道里的一个普通男人,从他小时起所接受的教育里,所有人都只告诉过他,他这一生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而停留。
那些人说的是,一个男人,一生应该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前程和官运。
世人觉得,妻子死了可以续娶,妾室卖了可以重买,家里通房婢女、外面歌舞花娘,男人都可以随便睡。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值得他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