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皇帝夺走了他们家里本来拥有的丰厚田产,即便现在还没有抄他们的家,可是只消几年下去,整个刘家都会入不敷出,再也没有了收入的来源,全家都支撑不下去的。
三则……哪怕皇帝什么都不处罚他们,可是只光看在圣上皇后面前失了圣心这件事,刘家在这个京师里就没有能混下去的脸面的。
看似没有要他们的命,实则根本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叫人难以接受!
往后,这本来枝繁叶茂的偌大的一个刘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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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来的宦官们亲自上门催促,叫刘璀父子去方家该道歉的道歉去。
刘璀如今已是一把年纪的老翁了,平素就连穿衣吃饭都是由妾室婢女们一群人忙着服侍的。
他有子子孙孙满堂,在家里素日又是耍惯了威风的,就连当了寿王妃的女儿、身为寿王世子的外孙们面前,他也倨傲不已。
如今令他亲自上门,给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破落户武将道歉,何异于要他的命?
刘璀猛然呕出一口血来,苍老衰败的皮肤每一寸都在颤抖。
他双手颤颤,取过桌案上的一个小木盒,那里头放着一对很不值钱的小银耳环。
是先帝的生母、德光刘皇后入宫之前在娘家佩戴过的一件饰。
刘璀摸着那对银耳环,浑浊的双眼渗出泪光来:
“阿姊!阿姊!我的阿姊若是还在、我的阿姊若还有这个寿数、现在当着太皇太后,弟弟我怎会……”
宫里来的宦官是太后身边的宝荣。
宝荣见到刘璀这副做戏表演的样子就心下厌恶冷笑,反感无比。
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侯爷的心意奴知道了,回宫之后一定一五一十告知陛下,叫陛下也知道侯爷思念着德光皇后……也会告诉我们太后陛下。”
刘璀顿时打了个寒颤。
宝荣又问:“侯爷若是不想登方侯门,那奴等就先回宫去复命了。想来有德光皇后在天之灵的庇佑,陛下也不会怪罪侯爷抗旨不遵的。”
……
刘璀父子这才满脸不甘又神色衰败地前往彭城侯府去。
而那个破落户的武将,压根就没让他们进门!
竟然敢让他们父子站在门外、被一条街市的百姓指点议论,说什么“皇国舅也要登门赔不是”的话。
刘璀父子站在台阶之下,想要看到站在正门台阶上的方侯夫妻和方瑶,就只能卑微地仰抬着脑袋。
方上凛冷然一笑:“有了侯爷这句话,想来日后国子学里是无人再敢不知天高地厚了。其实侯爷也未免太过客气,不过是小儿玩笑打闹之事罢了,既然侯爷都亲自上门道了歉,这事儿也就翻篇了。来日同在学堂里,我做人父亲的,也盼着令公子和小女可以好好相处。”
一旁的贺夫人用绢帕掩唇一笑,娇俏动人:“侯爷说什么呢,怕是忘了吧?这刘公子马上要徙三千里充军效力的,路上赶路还来不及,如何还在国子学里和瑶瑶作伴一同上学?”
方侯也是笑:“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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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璀回府之后大病了一场,还没到冬天来临就凄惨病死。
礼部的人将他的丧事报给皇帝,问皇帝该如何处理这位“先帝亲舅舅”的丧仪。
按照常理来说,假如刘璀的命可以更好一点,死在先帝一朝的话,那么凭借着这个亲舅舅的身份,一般都会被当朝帝王隆重对待,用几乎等同亲王的身份来处理他的丧仪,让他生荣死哀。
皇帝直接还了回去,说,刘家的儿子们想怎么葬就怎么葬,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谁家死了亲爹,都要来皇帝这里问一句怎么处理么?
礼部的人便心下了然。
自刘璀之死之后,刘家衰败下去的度就更快了。
而在方侯门前道歉完的第二日,刘亨就被人带走了,前往流放之地岭南。他养尊处优多年,几时受过这样的苦难,于是很快便也病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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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