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图色。
不是她自负于自己的容貌,而是她可悲的现,自己身上也只有这样东西还算吸引人了。
平日里宝荣是不敢回答的。可是今夜婠婠都这般推心置腹地和他说了心里话,他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壮胆,终是开了口道:
“娘娘,奴才说句冒死的话:娘娘,娘娘——”
他说得极为艰难,“娘娘的容色自然是顶了尖的出挑,任是将整个大魏翻过来,也难再寻出几个比得上娘娘的人来。陛下自然是爱您爱得要紧的。可是奴才眼睛瞧着,心里估摸着,陛下也并非只为取娘娘的容色才将您纳入宫中。总归、总归是有几分真情的呀娘娘!”
婠婠哦了声,踱了几步,又轻声问道:“你为男子,倘若做了皇帝,为了贪欢美色,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娶了自己的妹妹为后宫。倘或有一天,她美貌不再,性情也不再和顺,更不能为你诞育子嗣,她一无是处。你身旁又多的是一批更甚一批的绝色美人。那么,你会不会恨她?”
“恨?”宝荣惊讶。
“是呀,恨,厌恶。恨这个女人当年迷了你的心智,让你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娶妹为妻。厌恶当年的自己被一个女人迷得竟然干出这种蠢事来。恨这个女人除了短暂几年的青春之外一无是处,还白白霸占了你皇后正妻的位置。——你会不会,想废了她、杀了她、甚至覆灭她的母族?”
宝荣嗫嚅了几下唇,自欺欺人道:“娘娘,不会的……”
婠婠嘴角勾起一个极轻的、自嘲的笑。
“天下人都羡慕我好命。羡慕我长了一张肖似圣懿帝姬的容貌,羡慕我出生显赫,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皇帝的亲表妹。继而被选为中宫,备受皇帝宠爱。可是赵先生,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夜夜难安。旁人所羡慕的这些,其实我都没有。我和陛下也没有那样的表亲情谊,我只是……或许只是他一时贪恋美色娶回来的一件摆设,一旦他厌弃了我,曾经我所享受过的,他对我的这些痴迷,转瞬之间都会翻倍的换成他对我的厌恶。
赵先生,我害怕极了!他给予我的一切,我都害怕失去。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失去了,等待我的就是万劫不复!”
“我不该跟他吵架、闹脾气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婠婠!”
婠婠猛然回头,却见庭院里的连廊下,晏珽宗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望着她。方才她同宝荣说的这些话,晏珽宗不知听去了多少。
他眸中一片赤红湿润,隐隐有泪花闪动。
这还是婠婠生平头一次看见他落泪的模样。
她以为这个人永远都不会落泪的。凭他一颗八方不动的心,谁能动了他的心绪安宁,让他为之落泪?
而且,他现在不是正应该在合璧殿内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么?
*
适才。
合璧殿内。
陶知滢也是个聪明人,一见皇帝这副万事了然于心的神色和隐隐含怒且笑的眼神,她当即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忙不迭地拢了拢宽松的披帛和纱裙跪伏在地上祈饶。
半晌,皇帝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知滢已然出了大半身的冷汗,整个人心跳如雷。
方才还氤氲着几分情香意暖的殿内,顿时冷如冰窟,连带着知滢的心也深深跌落了谷底。
“谁让你过来的。”
皇帝冷冷问了这么一句。知滢唯唯诺诺地呐了声,脑袋却空空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若实话实说了,皇帝是否会恼怒?且还会牵连到皇后和太后。可若是编一个理由,她暂时却想不出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更让皇帝相信她……
知滢脑中不断徘徊着这两个念头,可皇帝并没有多少的耐心等她。
“孤不想再问你第二遍。你最好放聪明些。”
“是——是皇后娘娘命妾来服侍陛下!”
答案是什么,晏珽宗自己心里当然清楚。还非要自欺欺人似的问她两句,也不过是为了彻底让自己死心罢了。
“皇后。”皇帝轻声念了一遍这两个字,眼底尽是压抑着的痛苦。
“陛下!”知滢慌了神,一张俏脸惨白地如被风雨打败了的花朵。她连连叩祈求皇帝的宽恕,解释道,“陛下恕罪!皇后娘娘、娘娘她也是一片好意。娘娘、她担心侍奉不好陛下、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