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天家宴席,算上茶水点心凉菜蔬果之类的小玩意在内,一共是九九八十一道东西。
茶水一共也上四回。
上了第二回茶后,婠婠便借口说该喝药离席了。
她走后片刻,晏珽宗果然也悄然离席。
他推开燕王留给帝姬休息更衣的房间,入内时却并未现婠婠的身影。
忽地,一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生辰喜乐,五哥。”
腰带被她解下,她的衣服已经换好了,也很快为他套上了第二件外袍。
婠婠对他说:“其实我昨晚给你包了长寿元宝的,你现在要尝尝吗?比在宴上饮那些冷酒对身体好多了。”
晏珽宗岂有不从之理?
这是他出生至今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自己真正的生辰上吃到长寿元宝。
长寿元宝的样子和饺子差不多,只是比饺子要小一些,样式也是元宝形状的。
婠婠亲手喂他吃了几颗:“你小心些,一口吞下去,千万不能咬破了。嬷嬷们都和我说,要是过生辰的时候不小心把长寿元宝咬破了,元宝里面包着的福气就流走了。”
吃完了一整碗,晏珽宗用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暧昧地轻声问道:“你给我包的是什么馅的?”
婠婠躲开了他的手:“快回去吧,咱们离开的久了,有人要起疑的。”
他应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腰肢:“你不愿告诉我,大约是美人为馅。”
这话里深意太多。
方才他们出来的时候是一前一后,于是婠婠现在让晏珽宗先走,自己再回去。
外人眼里的天家兄妹,他们自然不可能用那些龌龊下流的心思揣摩他们的关系,但是总是一起离开再一起回去,还是会惹人多看的。
待晏珽宗推门离开后,婠婠身子一软便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仰起头问月桂,眼中盛满了惶恐:“桂姑姑,我真的……我真的好怕,如果母亲和燕王他们不能……”
月桂的面容格外沉稳,她安抚帝姬道:“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今日之后,大魏再无摄政王。”
第三回茶上完后,江里的龙舟会也就开始了。
宴席摆设的位置正好可以让众人看得清楚龙舟竞渡的热闹。
临江的对岸也围满了观赛的百姓,一时间场面沸腾得几乎听不清人言。
皇帝大喜,命宦官们将早已备好的茶水点心散给那些观赛的老百姓们,叫他们也沾一沾喜气,算是皇家天子的恩典。
李茂安笑道:“原来陛下和二殿下想到一块去了,二殿下适才就让燕王府的奴才们去散了粽子糕点之类的东西,做事儿当真也细致周全,陛下您仔细听,江对岸的百姓们正叩给二殿下谢恩呢。”
他特意点明了燕王府,告诉皇帝燕王是以自己的名义去施恩的。
果不其然,皇帝竖起耳朵自己听,是听到了有人高呼“叩谢燕王殿下恩典”之类的话,当即就有些不悦了。
身为天子,他当然更希望这些黎民百姓们在这个时候向他叩谢恩、高呼他的恩泽。
皇帝摆了摆手,随手将腕上的一串八宝佛珠掷在了桌上:“罢。”
他眯起眼睛,倒是隐隐想起早前几年摄政王晏珽宗奉他的命令多去陕甘、云贵之地剿匪、追杀民间叛党的事情。
这些叛贼里有许多被他们抢来的无辜民女,叛贼虽被剿灭,可是在世俗的眼中她们已没了清白,夫家抛弃,娘家不收,无论如何是活不下去了。
晏珽宗便会自掏口袋,用自己的俸禄在当地修建福婴堂之类的地方收留战乱中父母双亡的孤儿,然后安排这些可怜的妇人在里面照料婴孩,算是给他们一个去处,还会购买良田,让他们可以自耕自给。
但每次他都向百姓解释说,这是皇帝对他们的惠泽、皇帝施给的银钱——实际上皇帝从未考虑到还有这么一群人的死活!
于是当地百姓们便连连叩,高呼皇帝万岁。文人墨客争相用笔墨记载这些事情以取悦皇帝。
*
诸位皇子们都有自己的龙舟队,第一场赛开始前,皇帝便提议让诸王公下注玩。
一派是燕王的龙舟,一派是摄政王的龙舟,还有那小九殿下的外祖谢家掏钱为他组的龙舟队。
谢家并非世家大族,只是个清苦耕读人家,家中人丁也不兴旺,每年的端午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掏出去组龙舟队的银钱永远也收不了本,但这能有什么办法呢?外孙儿的脸面还是要的,他们也不能让外孙被人瞧不起。
只赖着宫中的谢氏掏了一部分,还有皇后、帝姬她们看他们可怜给的赏银。
——然而今年,谢家似乎是要大财了。
燕王和摄政王之间隐隐有夺储的锋芒,在座王公都不瞎,也能看得见,所以在这时候他们都果断避开了这两人的龙舟队,全都下注了小九殿下的队伍。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下注了谢家的银子是不可能回本的。
皇帝问起外面的民众是如何下注的,李茂安只道:“平分秋色。”
皇帝笑:“燕王今年果真一鸣惊人,以前他可连一分都占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