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单闻此,浑身一震,忽仰天长笑:天不灭齐!乐毅必当败亡也!
镜头闪回,数年之前,燕国蓟都。
燕太子乐资受大夫骑劫挑唆,向父亲昭王进谗:国人皆云,东毅将欲谋反矣。
燕昭王:因何而作是言?
乐资:大将军乐毅,只旬月间便下齐国七十余城,人皆谓战神附体,此事有诸?
燕昭王:有之。但非战神附体,而是鬼谷门用兵之术,实天下无敌也。
乐资:但其后枉费三年之劳,丧师靡饷,却不克莒与即墨两城,何也?
燕昭王:事有难易,城有坚颓,岂可一概而论?
乐资:今举国皆云,是因乐毅恃其功高不赏,谋以恩德感化齐民,欲自为齐王也。
昭王闻此,立知必有人向太子施以离间,乃至太子如此进谄。于是火冒三丈,离座而起,亲持手杖怒击太子双腿,又指其鼻端骂道:畜牲,忘恩负义逆贼!先王之仇,是何人为我报者?乐毅功劳盖世,无以伦比。你将恩作怨,竟如此狂悖,实是罪不容诛!休说其对寡人毫无二心,便真自立齐王,亦理所应当也!
太子受责,不敢回言,连连告罪,狼狈逃出宫去。
燕昭王责打太子之后,犹恐再有人施以离间,又立即派使者赍持节杖至齐,去见乐毅,当场便立乐毅为齐王。许以全权管理在齐官军,非但可便宜行事,且有斩而不奏之权。
乐毅闻此,十分感动,伏地流涕,并当来使之面对天起誓:某情愿万死,也不敢接受封王旨令。使者还报,燕昭王亦感动不已,又将太子唤至,怒责一顿,使其亲自作书,寄往齐国,向乐毅请罪道歉。
自此之后,乐毅更加尽心尽力,为燕国效劳;而太子乐资,却对乐毅恨入骨髓。
闪回结束,即墨城头。
田单闻听渔人之言,不由大喜若狂,仰天长啸,说道:天不灭齐,我有计矣!
乃赐以渔人重金,使其带二十名军士,皆都扮作齐国难民,复归燕都,于满城中造谣传说:齐国所不下者,惟即墨及莒邑二城而已。是因乐毅与燕国新君有怨,故意拖延,欲留齐国称王。故此齐人不惧乐毅,惟恐燕王改派别将来攻。
燕都到处传说,早有人将此言报进王宫。此时太子乐资即位,是为燕惠王。其本就痛恨并且怀疑乐毅,于是坚信不疑,就派心腹近臣骑劫为将,持兵符至齐,代替乐毅将兵。
骑劫未至,亦早有细作至齐,将此信报入燕军大营。乐毅闻此,知道太子深恨当初为己受责,此番自己若解兵权还燕,必然被杀,便道:我本赵人,何必归燕!
遂不待骑劫来至,弃引本部亲军离开齐境,星夜投奔赵国。
赵惠文王闻说乐毅来投,不由大喜,乃亲迎入城,并封以观津之地,号为望诸君。
乐毅弃印去齐未久,骑劫率领亲军即至。闻说乐毅提前逃走,倒觉省心,也不过问,遂接帅印在手,就此高坐中军大帐,统率在齐燕国三军。
骑劫此人,亦非寻常之辈,颇以勇力闻名当世,亦喜谈兵,并与燕惠王自幼相善。既得兵权,便尽改乐毅先前所有制度法令,作威作福,燕军诸将俱都愤怨不服。
住垒歇兵三日,骑劫便即率师东向,往攻即墨,围城数匝。
田单站立城头,下望燕营,见中军帅旗已换字号,知道乐毅已非主帅,不由大喜。又见诸将犹怀恐惧,于是说道:我昨夜梦到仙人入室,至我榻前相告,明说齐当复兴,燕当即败;且不日当有神人降临此城,为我军师,战无不克。
诸将闻此,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时有末将在侧,闻言不信,忽然破口嬉笑。田单闻声转头回顾,那末将怀惧,回身疾走,将欲躲避。
田单迅伸手扯住,将那末将拉转回来,对众人道:我梦中所见神仙,此人是也。
不由分说,乃命随从为其更衣,换上道装,置于上坐,北面事之,号为神师。
那员末将此时似乎已领悟主帅之意,便即任其摆布,不再多言。更衣已毕,随从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麈尾拂尘,塞入末将手中。那末将倒也乖巧,随手摆来拂去,煞有介事。
田单乃谓城中人道:此位便是神师临凡,来助我击退燕人,复我大齐国祚社稷者。今神师有令,凡城中之民,每就食者必先祭其先祖于庭,当得祖宗相助。
即墨城中人闻此,皆于就餐前献祭其祖。天上飞鸟见到城内每家庭中皆有祭品,于是悉皆飞临城上,飞旋翔舞下食。遮云蔽日,蔚为壮观。
城外燕军正在修筑营垒,抬头望见城上飞鸟蔽空,深为怪异;又闻说因有神君下凡,来助齐人作战,故有神鸟为兵,遮护此城。因而相与传说,皆无战心。
田单即尊神师降世,便假托神师名义,扬言于城外:即墨因有神师相助,故此三年不破,守军无损。而齐人最惧劓鼻,而乐毅此前不知,故此难以取胜也!
骑劫闻此谣言,深信不疑,于是便命将军中此前齐国降卒提出,尽都牵至即墨城外,当城上守军之面,劓割其鼻。
城中人见降者皆被燕人割去鼻子,流血满面,恐怖至极,既怒且惧,于是互相告戒,必要拼死坚守,惟恐为燕人所俘,更不敢降。
田单又使用人扬言于城外燕营:齐人祖宗坟墓皆在城外,奈何?
骑劫闻说,恍然大悟,又使兵卒尽掘城外齐人祖先坟墓,暴其骸骨。
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都涕泣怒骂,欲食燕人之肉,相率请战,以报祖宗之仇。
田单便知士气可用,乃精选敢死壮士五千,付以密计,令去依计预备。
复使人半夜堕城,佯作出降燕军,对骑劫言道:城中粮食将尽,军民相互残杀为食。只要将军肯予饶命,我等百姓情愿于本月望日之夜,献城以降。
骑劫喜而信之,便命诸将停止攻城,准备纳降。
诈降者回到城中,立即还报主帅。田单闻报燕将准降,知道其于望日之前不复设备,遂尽收城中牯牛,得千余头之众。又连夜缝制绛缯之衣,彩绘五色龙文,披于牛体之上;又扎束利刃于牛角,将麻苇灌下膏油,束于牛尾。再三训练,准备停当。
望日前夜,月上中天,其光如水。
田单召集五千壮卒,皆令饱食战饭,各以五色涂面,执干持戈跟随牛后;不开城门,却使凿城为穴数十处,牵牛列队。
将至四更,一声令下,众军火烧尾帚,自穴中驱牛以出。
于是火迫牛尾,只听吼声如雷,千头怒牛,皆都直奔燕营,五千壮卒在后奔随。
燕军以为来日便可受降入城,是夜正在安寝,忽闻地动山摇,从梦中惊起,不知生何事。出帐看时,见前面帚尾如炬,望之龙文五采,不知是何方神兽,风驰电挚般突奔前来,早至近前。
于是牛角利刃所触,无不死伤,军中扰乱,哭爹叫娘,惨不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