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轸下山,初仕齐国。
楚国令尹昭阳率军伐魏,连破八城,进而攻打齐国。兵锋所向,魏、齐皆都不敌,两国君臣皆惊。便在此时,陈轸自请为使,往说昭阳退军。
齐宣王半信半疑,姑使其前往一试。
陈轸遂至楚营,来见令尹昭阳,贺其战胜魏军。
昭阳:齐与魏结盟,我今胜魏,卿有何可贺?
陈轸:譬如旧君驾崩,新君即位,先贺后吊,礼之常也。
昭阳:我既获胜,又有何可吊?
陈轸:依楚国之法,覆军杀将之功,官爵何也?
昭阳:官为上柱国,爵为上执珪。
陈轸:贵于此者何也?
昭阳:唯令尹耳。
陈轸:令尹贵矣!则若遇征伐,楚王非置两令尹不可也。
昭阳:卿此言何意?
陈轸:公不闻乎?楚有祠者,赐其舍人卮酒。舍人相谓:“数人饮之不足,一人饮之有余。请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一人蛇先成,乃左手持卮,右手画曰:“吾能为之足。”人之蛇成,夺其卮曰:“蛇固无足,子安能为之!”遂饮其酒。为蛇足者,终亡其酒。
昭阳:此言又是何意?
陈轸:今明公相楚攻魏,破军杀将,并得八城,又移兵攻齐。是为名居足矣,官爵之上非可重也。战无不胜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后归,犹为蛇足也。
昭阳听闻陈轸“画蛇添足”高论,沉思片刻,深以为然,解军而去,齐国由此得安。
此事之后未久,陈轸见在齐国不得重用,遂去齐至秦,西投秦惠文王,得与师兄张仪同事。未料张仪深忌陈轸之才,便向秦王献谄,奏说陈轸欲背秦投楚。
秦惠文王信之,立刻找来陈轸,问其可有此事。
陈轸一口承认:臣欲弃秦投楚,其实不仅张仪知道,并秦国路人皆知也。
秦王由怒而奇:此为何故?
陈轸答道:容臣说之,大王便明其中缘故。昔伍子胥忠于吴,天下皆知,诸侯皆望得此忠臣;曾参奉母至孝,天下皆知,人之父母皆望得此孝子。倘陈轸不忠于秦,楚王岂欲得我为臣?故卖仆妾不出闾巷而售者,良仆妾也;出妇嫁于乡曲者,良妇也。今陈轸不忠其君,楚亦何以轸为忠乎?忠且见弃,轸不之楚何归乎?故此臣欲投楚,非但我师兄张仪知之,并秦国路人皆知也。
秦王闻而释然,笑道:是我听信谄言,错怪贤卿。
于是便欲重用陈轸,而不责备张仪,且拜其为相。
陈轸见此,惟恐造成同门相残,于是终于奔楚。
楚王见陈轸自秦国来投,以为间谍,故不予以重用,反命其出使秦国,以观其行。
陈轸回至秦国,秦王便问:卿离我而去,可曾思念寡人相待之恩?
陈轸答道:大王曾闻越人庄舄乎?因在楚国为官,楚王不知其是否思念越国,问于众官。便有人进言道:“此事易为判断也。庄舄此时正在患疾,王可使人前往探视。病人最易泄露思念之情,只闻其所云,是楚言或是越语,便可知其心念何国也。”楚王称善,遂遣使往探,庄舄所言果是越语。臣虽被师兄赶到楚国,可依然口操秦语;则思君之情,尚何疑哉!
秦王闻而大喜,遂不计陈轸背秦投楚之过,并向其问计:今韩、魏两国交攻,将近一年。寡人欲出兵以劝,奈文武意见不一。若依卿计,则当如何?
陈轸答道:大王未闻卞庄子刺虎之事乎?卞庄欲杀二虎,馆竖子劝曰:“今二虎争食一牛,必一死一伤。彼时只杀伤虎,则得杀二虎之名,岂不妙哉?”卞庄子依其计行之,人果云其一人能杀二虎。今韩魏相争,不亦似此二虎乎?
秦王称善,待韩魏两败俱伤然后出兵,果然大获全胜。
陈轸出使秦国,事毕归楚,因无害于楚,便得楚王重用。
秦国因出兵攻韩,大败韩军于浊泽,俘其二将。韩大夫公仲遂向韩王献计:大王可一面遣使向楚国求救,一面以五城为饵,使秦国南伐楚国,此谓移祸江南之计也。
韩王从之,于是分遣使节,说于楚、秦二王。楚王见韩国求救,议于众臣。
陈轸进言:此移祸江南之计也。我可将计就计,当即告示全国,调兵遣将,扬言救韩;并遣使者赍礼前往韩国慰抚,以阻止秦、韩合兵攻我,此缓兵之计也。
楚王喜而从之。韩王果然中计,听信楚国将要兵救援韩国,便派人与秦国断交宣战。于是秦、韩复又大战,韩国再败。楚国坐山观虎斗,陈轸计策运用成功。
周慎靓王五年,巴、蜀二国相攻,都向秦国告急求救。
秦王欲助巴伐蜀,但顾虑道路险远,又恐韩国蹑足己后,故而犹豫不决。时有大将司马错,少梁人氏,亦是鬼谷门纵横派门徒。于是向秦王进言,自请为将,出兵伐蜀。
师兄张仪不从,说道:何必舍近以求远?不如征讨韩国。
秦惠王道:请道其详。
张仪:若依臣之见,秦国当亲魏善楚,去除两面后顾之忧,然后下兵三川,攻取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则据其九鼎,索按图籍,挟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乃王霸之业。且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与周室者,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翟,去王业远矣!
司马错:师兄之言不然。臣闻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我秦国地小民贫,故臣愿先从事于易。蜀乃西僻之国,而居戎翟之长,今有桀纣之乱,我趁机攻之,如使豺狼以逐群羊也。
张仪:若使不胜,一旦倾军丧师,则其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