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伯嚭:子胥为人,怀恨弥深。比如鞭尸弃骸,实非忠恕之道。且只明于一时之计,不知长久安国之道。大王至论,诚仁者之言,必得天帝之祐也。
夫差闻言大喜,连连称是。子胥见吴王偏信伯嚭佞言,愤愤而退。
画外音:夫差不杀勾践,并非是忘祖父大仇,只为图谋霸主,不欲背负灭国杀君之名,以免失天下诸侯之望。于是尽受越国贡献之物,复使王孙雄于祖父阖闾墓侧筑一石室,将勾践夫妇囚入其中,去其衣冠,蓬垢衣,执养马之事。此等羞辱,对于一国之主而言,生不如死。则夫差之狠毒,勾践之隐忍,皆在同时同地,得以淋漓尽致体现。
勾践夫妇在吴都姑苏苦熬受辱,其实若逢烈性之人,早已自杀,不致苟活,这也是夫差不欲亲手诛杀吴王本意。未料勾践忍辱能力非常,实出夫差意料之外。更兼幸有伯嚭既受文种重贿,时常差人私馈食物,亦使勾践夫妇至饿死。
吴王每次驾车出游,皆要勾践亲执马楱,步行车前。吴人皆指指点道:“此越王也!”勾践低敛眉,故作不闻而已。
镜头转换,按下江南,复说中原。
便在越王勾践夫妇与大夫范蠡,在吴国服役受苦之际,时至鲁定公十五年,孔子五十七岁,离开卫国,回到故乡曲阜,居于鲁国。
曲阜城南有村名曰马湾,村西头有庙。孔子在此讲学数日,然后离去。村民知此事者,将其庙改称《圣人祠》,后又更名圣人庙,并在正殿设置圣人楼阁。
此年子贡二十六岁,为鲁国大夫。邾国隐公来朝见鲁定公,子贡陪侍在场。
见邾隐公高仰其,献宝玉给鲁定公。鲁定公则低垂其,将宝玉接过。
邾子去后,子贡对宾客说道:重、邾二君,皆将死矣。
宾客惊问:何以知之?
子贡:礼者,关乎生死兴衰。鲁公与邾子皆不依礼,行为昏乱。邾子高视献玉,此谓骄;鲁公低俯视,此谓颓。骄则战乱不远,衰颓预兆疾病。鲁公恐先死,邾子继其后。
不出四月,鲁定公果死,邾国继而生内乱,邾隐公亦亡。
宾客见此,皆谓子贡近乎圣人。孔子闻之,却叹息道:不幸之事,便说中又有何用?子贡是饶舌之人也。
鲁定公在位十五年薨逝,子姬蒋即位,是为鲁哀公。同年四月,卫灵公薨逝,公孙辄即位,是为卫出公。赵鞅差阳货送太子蒯聩回国,出公欲让位与父,卫国卿大夫及国人不从,兵攻击蒯聩。蒯聩入宿邑自保,亦称卫君,父子分庭抗礼十二年。
孔子见此,离卫去陈,子贡从游。
鲁哀公元年春,楚昭王兵攻蔡,将蔡国迁至江、汝之间。蔡昭侯向吴国告急,吴王夫差命蔡昭侯迁都近吴,以便援救;蔡昭侯立即答应,并请吴军入国,相助迁都。蔡人大哗,不肯答应。昭侯杀公子驷立威,迁都州来(今安徽凤台)。蔡人哭墓而迁,怨恨昭侯开门揖盗。两年之后,国中大夫雇佣刺客蔡利刺杀昭侯,公子朔继位,是为蔡成侯。
鲁哀公三年,孔子六十岁,自谓六十而耳顺。
因过郑国至陈,在新郑与弟子走散,独自在东门等候弟子来寻,呆若木鸡。
郑人好奇围观,指指点点,不知是何国落魄老大夫,至于本地。
子路、子贡不见师尊,着急非常,见人便问,并叙孔子长相模样。
便有见者答道:子所云夫子,未曾见过。倒在东门墙下见一老者,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
子贡等闻而大喜,寻至东门,果见恩师立在那里呆,表情迟滞,毫无昔日神采。子贡上前拜见,向老师请罪道惊,并将路人所答言之。
孔子闻说“丧家之狗”之喻,欣然大笑:然哉,然哉!果是如此,果是如此!
于是离郑至陈,居住三年。然陈国屡遭晋、楚、吴国轮番攻伐,孔子只得仓皇逃离,率众徒去陈往蔡。至蔡未久,却又逢其迁都之乱,蔡昭侯被刺客所杀,葬于寿县。
孔子经历连串政变战乱,因仰天长叹:时乎,时乎!丘获罪于谁?致生此乱世。
楚昭王二十五年,楚国6续尽灭戎蛮之国,对其遗民尽俘以归。
便在此年,齐景公薨逝,身死之后霸业既灭。又诸子争位,齐国再度陷入混乱。
镜头转换,鲁哀公五年,齐都临淄。
荀寅、士吉射从柏人突围,逃亡齐国,晋国八年之乱平定。
齐景公会盟五侯,将举国之力以为赌注,全部押在中行氏及范氏身上,既然二氏惨败奔齐,则意味景公争霸计划彻底破产。
如此打击,齐景公本已步入暮年,如何承受?故此心灰意冷,抑郁成疾,继而病笃。
是年夏,景公自觉不久人世,便于诸子中选嗣。因平素最喜宠妾鬻姒所生公子荼,常在后宫伏身作牛,使爱子骑之。故不顾众臣反对,将上卿惠子国夏与昭子高张召至榻前,将幼子荼托付。(“孺子牛”一说,由来于此。)
托孤已毕,齐景公杵臼与世长辞,终寿六十七岁。十岁登基,在位五十八年。
吴王夫差闻而大喜:齐侯既死,又废长立幼,新君懦弱,不趁此伐之,更待何时?
伍子胥谏道:伐人之国,不乘其丧;又劳师远征,需除后顾之忧。主公若非欲伐齐,亦须先诛除越逆勾践方可!
伯嚭闻言,不以为然,言辩驳:相国休借公义,以报私仇。我王伐齐,绝非一年半载所能克者;长期交战,正需举越国之力,为我筹措军资。相国此时欲杀勾践,岂非自去臂助,釜底抽薪!若依某计,勾践非但不可杀,且宜释放归国,使为我大军以备后勤。
伍子胥大怒,正欲驳斥,夫差说道:相国固然多虑,太宰亦过仁慈。我观勾践狡诈,范蠡多智,皆非易与之辈。伯卿可试以离间,看范蠡能为我吴国所用否?
伯嚭既奉吴王之命,命管家召范蠡至府,问道:勾践其国已亡,夫妇并为奴仆。子乃道德之士,才绝当世,与彼羁囚一室,岂不鄙乎?吴王欲赦先生,聘为大夫,命在下劝子改过自新,弃越归吴,未知子意何如?
范蠡稽:只恐伍相国在,在下无命立于吴国朝堂。(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