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光前脚离去,专诸后脚便至,告进鱼炙于王。侍卫依例搜简专诸全身,未知鱼肠利刃已暗藏鱼腹之中,岂能搜出?见无夹带,便唱喝道:庖人升阶,膝行献馔!
专诸低头领诺,膝行至于王席,用手擘鱼以进。
公子光见此,怫然不悦:卿以手擘鱼,尚能入于本王之口乎?
专诸:大王息怒。此鱼腹之中,却有天下至宝,臣恐其滑落,故以手擘之。
公子光大奇,将身往前一探:是何宝物?取出我看!
专诸声诺,忽自鱼口中握住剑柄,抽出匕,长身而起,扑向吴王。
说时迟,那时快!吴王僚正当踞坐,事出意外,将要起身相避,哪里来得及?专诸便借此一扑之势,将鱼肠短剑送入吴王前心。
吴王身上虽裹三层坚甲,当不得专诸手快力重,且手中所执乃是举世无匹宝剑,故此直贯重甲,透出背脊。王僚大叫一声,登时气绝。
两侧侍卫力士闻声大惊,一拥而上,刀戟并举,将专诸剁做肉泥。可叹无双孝义英雄,不二智勇好汉,就此身赴黄泉。
司马迁《史记》中所叙五大刺客,专诸是为位。
姬光当时隐身后园,听前厅扰乱喧嚷,知道大事已就,乃暗号,敲响云板。
伍子胥引死士躲在密室之中,闻听云板声响,便纵甲士杀出。两下交斗,一边蓄谋已久,另一边毫无防备,只半个时辰,便将府中吴王部众全部剿灭,然后杀向王宫。
沿途所设军卫,难敌公子光府中死士勇猛,更难当伍子胥盖世武功,不一时俱被杀散,余者弃械投降。伍子胥清扫战场,奉姬光升车入朝,聚集群臣,宣布王僚背约自立之罪,众卿无辞。公子光于是即位吴王,命人收拾王僚尸,以诸侯之礼加以殡殓。
厚葬专诸,封其子专毅为上卿;封伍员为行人,待以客礼而不臣;市吏被离举荐伍员有功,升为大夫,其余功臣升赏有差。
吴王僚由此被刺而死,共在位十二年。
姬光十年磨剑,至此弑君篡位,自立吴王,终于得志,由是改名阖闾。因担心庆忌在外,必要回来报仇夺位,遂自率大军屯于江上,以待其归。
公子庆忌,出身豪门,自幼习武,天生神力过人,勇猛无畏,折熊扼虎,斗豹搏貆。世人凡识之者,无不敬佩其卓绝武功,赞说天下无对。庆忌为练骑射之能,常率领家甲私兵外出打猎,千乘万卒,校猎场面相当排场。坐骑名曰虎奔,可越山峦峡谷,能穿瀑布溪流。
有次围猎,遇麋鹿、雌犀各一。部将见而大惧:麋鹿善会腾云,雌犀最为凶狠,皆乃世之神兽,难猎之物。公子不如撤围,休触神怒。
庆忌不信,乃催虎奔宝骏,疾如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踏麋鹿,使其受缚;更下马徒手搏击雌犀,将其擒获。举国猎手闻而敬佩,邻国力士亦都艳羡,皆来投靠门下。
吴王阖闾深知公子庆忌本事,故亲率精锐埋伏江边,欲待其归国时予以擒杀。
庆忌当时在卫国,联络诸侯,闻说郢都惊变,匹马赶回,欲报父仇。行至江畔,便入吴军埋伏,遭到围击。庆忌不慌不忙,便即挥动长戟,催动战车,荡开重围,飞驰而去。
阖闾亦非凡俗之辈,依仗骑射功夫过人,更怕走了仇人之子,自后乘驾驷马追之。追之将近,阖闾放箭,射倒前面左骖,战车倾覆。
庆忌弃车而走,丢盔弃甲,施展绝顶轻功奔入山林,其行如飞,马不能及。阖闾见庆忌竟能于万马围困中逃脱,知道必不可擒,只得诫令西鄙诸邑严为防备,自己引军还吴。
此后数日,季札自晋国归来,得知王僚已死,径往其墓,举哀成服。阖闾闻报,急亲诣墓所,假意以王位让之。
季札亦知王僚治政之能不如阖闾,于是说道:吴王之位,子求十余年而终得之,又何让为?苟国无废祀,民无废主,能昌盛我熊氏吴国,子其勉之可也!
因以争国为耻,遂远走延陵,躬耕舜过山下,终身不复入吴。季札既死,葬于延陵。孔子过此,亲题其碑文曰:有吴延陵季子之墓。
阖闾虽杀王僚,吴国二公子掩余、烛庸尚且困在灊邑,苦待救兵。正在踌躇脱身之计,忽擒住楚国细作,供说吴公子姬光弑主夺位,主将使来探察,欲动攻击,全歼吴军。
二公子再三盘问,知道此讯非假,放声大哭,切齿痛恨公子光。
哭罢多时,公子掩余说道:姬光既行弑君夺位之事,必不相容你我。欲要投奔楚国,奈是世仇宿敌,恐不相信,兼且有辱先祖。此正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如何是好?
烛庸:若楚国细作所言是实,则在此两日,楚军便要动攻击。我等目今困守于此,着实危甚。不如乘夜逃奔,以图后举!
掩余:四面皆是楚兵,焉能逃脱?
烛庸:可诈称来日交锋,使楚国细作得知,我二人却诈作巡营密走。
掩余:委是妙计!
遂命擂鼓聚将,大举调兵遣将,传令秣马蓐食,来日清早专候军令布阵,与敌决战。
众将领命,各回本寨准备,一夜人马扰乱,早被楚国细作探知,报回本营。
楚将闻报,亦命各营准备来日迎战,当夜便不设备。
掩余与烛庸知道其计已售,坐等三更,各引心腹数人,扮作巡营小军,分头逃出大营。于是二人皆出重围,掩余投奔徐国,烛庸投奔锺吾。
比及天明,吴将欲列阵对敌,不见主将,由是大乱,继而哄散,皆弃辎重逃奔江边,各抢船只奔归吴国。楚军列阵待战,见吴军此状大惊,不知所措,致令吴人趁机逃走。
郤宛与沈尹戍议道:此必是吴军得知国内弑君大变,故而弃营而逃。我本应趁乱伐之,奈乘丧伐国,为诸侯不耻何?
沈尹戍称是,于是一同班师。
二人引军还楚,各献吴俘,以及所获军资。楚昭王大喜,叙论战功,以郤宛所获最多,乃以所获甲兵之半赐之,甚加敬礼。
郤宛者,姬姓郤伯氏,字子恶,大夫伯宗之孙,太宰伯州犁之子。此番建功,得到昭王钦敬,便为太师费无极所忌。费无极因此便与鄢将师同谋,商量一计,谄害伯宛。
定计已毕,费无极便谓令尹囊瓦:郤子恶建功获赐,欲宴请相国。
囊瓦闻而甚喜,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