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庄公常造访二人府第,饮酒作乐,或舞剑射棚,无复君臣、尊卑、上下之别。便如当年陈灵公与宠臣孔宁、仪行父君臣关系,一般无二。
崔杼妻生二子,长曰崔成,次曰崔疆,而妻子早死。
齐大夫东郭偃之妹姜姬,貌美无双。初嫁棠公,生子取名棠无咎。棠公暴亡,崔杼吊丧,见寡妇棠姜姿容甚美,便央求东郭偃从中说合,娶为继室。
姜姬改嫁崔府,复生一子,取名崔明。崔杼极其宠爱此子,便许诺姜姬,来日必立崔明为世子,并嘱托舅子东郭偃,对此外甥特别照顾。
齐庄公常入崔府,见姜姬美色悦之,乃厚赂东郭偃牵头入马,由此君淫臣妻。
崔杼渐渐知觉其中蹊跷,仔细盘问姜姬,得其实情,自此便有谋弑庄公之意。
周灵王二十二年,晋国生栾氏之乱,栾盈遣使至齐,请齐国以为外援。齐庄公以为机不可失,争霸之心复生,便大选车徒,起兵西征。
乃以王孙挥为将,申鲜虞副之,州绰、邢蒯为先锋,晏氂为合后,贾举邴师等随身扈驾,直往帝丘而来。因先侵卫国,兵围朝歌,三日取之。
齐庄公大犒三军,遂分兵两路伐晋:命王孙挥率诸将为左军,取路孟门隘;自率龙虎二爵为右军,取路共山,约于太行山取齐。邢蒯为先锋,引军先。
邢蒯领军进,疾行一日,是夜露营于共山之下。未料夜半毒蛇入帐,将邢蒯螫咬而死。可叹一员稀世猛将,竟死于毒蛇之口。
不一日,左右两军俱至太行,复合兵一处。庄公闻说邢蒯横死,不由叹息良久。于是下令舆尸回国安葬,当夜设宴款待诸将,兼议袭取绛城,以应栾盈。
正在此时,忽探马来报:栾盈败走曲沃,已被范宣子灭族,晋国之乱平定!
齐庄公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苍天不欲齐国复兴霸业,吾志不得遂矣!
遂观兵于少水,引军而还。兵过邯郸,晋大夫赵胜闻之,尽起本邑之兵在后追击。庄公只道是晋国大举三军来追,不敢返身应战,仓皇奔走,只留国相晏婴之子晏氂断后。赵胜率师追及,一战而败鲁军,并擒晏氂斩之。
残兵败回,报与庄公,说晏氂战死。
齐庄公下泪:伐晋未竟其功,晏氂又死,寡人以何面目,回见晏卿?
垂头丧气还至齐境,犹不肯还入国都,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王孙挥道:平阴之役时,莒人欲自后袭我,此仇不可不报!
乃大搜车乘,就命于城外扎营,激励众将,叙表州绰、贾举等将往日战功,各赐坚车五乘,名为“五乘之宾”,命为先锋,领兵伐莒。
贾举又向庄公举荐:临淄城内有勇士华周、杞梁,杀法骁勇,武艺精熟,可令为将。
庄公准其所荐,急遣使还至临淄城内,将二人召来,当夜便令就地宿营。
次日一早,华周、杞梁随同使者到营,入帐拜见国君。庄公见二人貌不惊人,颇感失望,便赐以一乘车马,嘱道:二卿可同车以乘,随军立功以后,寡人更有重赏。
华周闻言大怒,忍气出帐,对杞梁说道:贾举己为五乘之宾,却使我二人共乘一车,其辱太甚。不如就此还家,辞而不就,若何?
杞梁:贤兄休怒。则我二人可以还家收拾军械为由,回城再做商议。
华周怒气不息,勉强应之。于是二人向贾举告假,说回城内收拾军械,辞别家人。贾举不疑他故,欣然从之:二兄去回,休误行期!
杞梁回城,以其事归告其母,并说不愿受人轻看,欲拒绝从征之事。
杞母闻言大怒,厉声责道:汝生而无义,死而无名,今奉君命,岂可逃乎!
杞梁喏喏而退,来至华宅,将母亲之言述于华周。
华周闻而自惭:子母乃乡村之妇,犹曰不忘君命,我为齐之勇士,岂敢忘乎?
遂不再计较一时荣辱,与杞梁辞别家人,持械出城,共车奉命。
休兵数日之后,齐庄公留王孙挥统军屯扎边境,单用“五乘之宾”为将,命于军中拣选精锐三千,皆衔枚卧鼓,往袭莒国。
大军将,华周、杞梁出列施礼:我二人初入军伍,为报主公不弃,自请单车在前。
齐庄公:许卿所请,且须在意。
二人奉命登车,刚欲启行,军伍中忽有末卒挺身而出,口中叫道:壮哉勇士!某乃无名之卒,临淄人隰侯重也。愿随二位将军为车右,不知尚肯提挈否?
华周道:既敢恃勇,有何不可?
隰侯重大喜,向庄公先行军礼,而后将身一跃,跳上战车。华周、杞梁、隰侯重三人遂同一乘,上建旗鼓先,遥遥在前,风驰以进。
齐师动,早有细作报入莒国。
莒侯黎比公闻报齐师将到,遂命众将紧急布防,并亲率甲士三百人,巡警至郊。
华周驱车而至,见莒军在前,瞋目大呼道:齐军到此,谁敢与我决斗?
叫声犹如雷鸣,莒兵皆吃一惊。黎比公见其单车无继,差些失笑,便使甲士围之。
黎比公喝道:有能生擒此三将者,孤必重赏!
华周与杞梁对视,顾谓隰侯重道:子不必出战,只可击鼓助威,我二人不死勿休!
言罢二人下车,各挺长戟,冲入敌军阵中。两条大戟抡开,犹如一双乌龙,遇者辄死,挨上带伤。未过一顿饭时,莒国三百甲士被杀近百,余者只在远处呐喊,不敢上前。
黎比公叫道:二将军虽勇,岂能敌我数百之众?弃械投降,分茅裂土,封为大夫!
华周答道:去国归敌非忠,受命背之非信。莒国之利,非臣所知!
杞梁亦答:齐国之士,只可战死,岂肯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