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叔武尚不知生何事,早被箭中心窝,望后便倒,当时毙命。
便在此时,一人自朝堂飞奔而来,却是上卿元咺正在殿中当值,听闻外面人喊马嘶,说甚君侯归国,因此急迎而出。
未至宫门,忽见歂犬抬手矢,将叔武射倒在地。元咺不由大吃一惊,知道事情有变,便不敢上前,急返身自小巷归府,唤来御者,登车出城。
眼见离城已远,才于车上大骂:无道昏君!叔武一片赤诚,将君位虚以待汝;你却忘恩负义,枉杀手足,天理难容!吾当投诉晋侯,借兵前来报仇!
一壁念说,一壁痛哭,逃奔晋国而去。
卫成公车驾至于帝丘,长牂早已列队相迎,上前叩拜接驾。
卫侯问道:叔武何在?
长牂答道:太叔吩咐微臣,凡主公所派来人,早来早入,晚来晚入,不许阻挡。因不知主公先期早归,故不及迎接,现正在打扫宫室庭除,以备主公返宫。
卫侯点头叹道:吾弟一片丹心挚诚,果无他意。
于是命令,排驾入城。行之未远,忽见宁俞驾车奔至,迎面拜倒驾前,放声大哭。
卫成公:卿此何意!
宁俞:叔武出迎主公,被歂犬当面射杀矣!
卫侯大惊失色,嘿然片刻,这才答道:寡人中歂犬奸计,以致夷叔冤死。卿勿复言!
乃趋车入朝,见叔武横尸宫门之外,两目圆睁,凝视苍天。
卫侯下车,怀抱叔武,将其枕于己膝,失声大哭。
卫成公:夷叔,我因思念贤弟过甚,这才先期还归,未料你却为迎我而死!世人无知,当诬我为争君位,以兄弑弟耶?惜哉,冤哉,痛哉!
一时泪下如雨,落于叔武满面。叔武双目闪烁有光,渐渐瞑合。
宁俞亦跪于太叔尸前痛哭,见其瞑目,便嘶声奏道:太叔在天有灵,已信兄长之言,故此瞑目。若不杀歂犬,何以谢太叔之灵?
卫侯猛醒,便即喝道:还不将杀我兄弟凶手拿下,更待何时?
当时歂犬立在众人身后,欲待受封领赏,忽闻卫侯如此喝令,急上战车,便欲亲自驾车逃遁。说时迟,那时快!早被宁俞率数十名家甲疾奔而至,挥戈扫下车驾,脚踝打碎,摔倒在地。宁俞亲自上前擒执,又命五花大绑,押至卫侯面前。
歂犬高声叫道:臣杀太叔,亦为君也。
卫成公大怒:住嘴!汝谤毁吾弟,已非一日;擅杀无辜,今又归罪于寡人,实为可恶。留在世上,终为祸害!左右,当场斩,号令宫门。
于是便在惨叫声中,歂犬级落地,复又高悬宫门。卫成公继又吩咐,以君侯之礼,厚葬胞弟叔武。国人及众卿大夫见杀歂犬,众心始安。
元咺日夜兼程,逃奔晋国,直入绛城,求见晋文公,伏地大哭。
文公大惊,急问所为何事。元咺且哭且诉,说明太叔武被歂犬射杀之事。晋文公闻而大怒,命引元咺先去馆驿歇息,自聚文武群臣,问计于众。
晋文公:赖诸卿之力,三军用命,城濮一战,大胜强楚;又践土之会,诸侯景从。奈秦不赴约,许不会朝,郑虽受盟,尚怀疑2之心;卫方复国,擅杀受盟之弟。若不再申约誓,严行诛讨,诸侯虽合必离。只说卫侯杀弟之事,诸卿计将安出?
先轸奏道:主公既蒙周天子命为方伯,似郑、卫此等不朝天子2侯,理应以兵伐之。况灭亲杀弟,以夺君位者乎?臣请替主公汇合诸侯,先灭卫,后伐郑,以儆不服。
文公听罢不语,只是微笑。
狐偃接言道:我谓不然。齐桓公为伯主之时,九合诸侯,所行征伐,莫不挟天子之名。主公莫若以朝拜周王为名,号召诸侯。郑、卫必不敢至,主公便以天子之命问其不敬之罪,则天下谁不威服?所谓私征不如公伐,行礼必举大名,君其图之。
文公听罢,只颔微笑,又不言。
赵衰接口道:子犯之言甚善。然诸侯朝觐天子之礼,不行久矣。主公若合诸侯以临京师,天子必然疑惧,而不肯许。莫若会合诸侯于温,再请周王驾临此处,接受诸侯朝拜。如此君臣之间无猜,诸侯不劳。又趁叔带新宫在彼,不烦重新造作,是谓一石三鸟,各得其便。
文公哈哈笑道:三卿皆为智谋之士,惟子余之计最为妥善。天子亲晋,又乐于受朝,至温宫受贺,何为不可?便请子余赴周,呈奏入朝之事可也。
赵衰领命,便至洛邑王城,谒见周襄王,稽再拜奏道:寡君晋侯重耳,感大王下劳锡命之恩,欲率诸侯前来京师,修朝觐之礼。与臣下等人商议,因恐惊扰京师国人,故请陛下移驾于温地别宫,于彼处接受诸侯朝拜奉飨,伏乞圣鉴!
襄王闻奏大喜,转对王子虎道:难得晋侯礼敬王室,又如此周到细致,多为本王着想;真干国之臣,一代贤侯也。
王子虎点头,乃谓赵衰:晋侯倡率诸姬,尊奖天子,举累朝废坠旷典,诚王室之大幸。自古天子便有时巡之典,省方观民,况温宫亦畿内故地;诸侯展觐朝会于此,上不失王室尊严,下不负晋伯忠敬,实为两全之策。
赵衰闻罢,敬诺唯唯:便请天子陛下,赐以会期。
襄王即命巫者卜日,然后告诉赵衰:卿还报晋伯,便择冬十月之吉,驾幸河阳。
赵衰再拜受命,遂辞周襄王出京,疾驰返国,回复晋侯。晋文公:便以朝王之举,播告诸侯,约于冬十月朔,齐会温地!(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