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卫国信使来到,呈递太叔武国书。晋文公启而观之,见其书略曰:
践土之盟,蒙君侯不泯卫国社稷,并许复故君之位,善莫大焉。我举国臣民,咸引领以望高义,盼故君返国归位。惟君侯及早批复,以慰我国人之愿。
晋文公观罢沉吟,正在犹豫,陈穆公亦派使到来,替卫、郑二侯求情,并代致悔罪自新之意。文公这才允诺卫太叔武之请,向郑、陈二国各回书,准许卫侯复归故国还位;并传谕驻边上将军郤步扬,不必领兵邀阻。
郑使还报叔武,说卫侯已得晋侯宽释。叔武便急车骑如陈,往迎卫侯。公子歂犬见此,知道自己阴谋已败,谎言将被拆穿。因恐回国获罪,复又离间卫成公。
歂犬:太叔为卫君已久,国人归附,邻国同盟。此番来迎,不可轻信。
卫侯:寡人亦有此虑,然则以何处之?
歂犬:可遣宁俞先回楚丘,探其实信回报,然后再定行止。
卫侯昏愦,再信其谄言,遂派宁俞回国,打听情况。
宁武子明知是歂犬奸计,但拗不过卫侯偏听偏信,只得奉命而行。来至卫都朝歌,入朝上殿,正值叔武在朝中议政,设座于殿堂之东,西向而坐。
宁俞拜见叔武,故意问道:太叔既摄君位,因何不御东向正坐,而西向坐耶?
叔武答道:大夫差矣。正位乃吾兄君侯所御,我虽侧其傍,尚不自安,焉敢居其正位?
宁俞拜而赞道:今日方见太叔真心,歂犬之谮也。
叔武闻此,复念元咺之子枉死,不由泪下。宁武子遂与叔武订期,约以六月辛未吉日,迎接卫侯返国入城。叔武喜而从之,便遣大夫长牂专守国门;因知兄长多疑,又特意吩咐。
叔武:六月辛未日前,如我兄派人到来,不拘何人,亦休论早晚,立刻放其入城。
长牂应诺,自去四门传令。宁俞见此安排,知其绝无私心,于是告辞返陈,回复卫侯。
宁俞:叔武真心愿奉迎主公归国就位,并无丝毫歹意。
歂犬在侧,见卫侯已信宁俞之言,便自思道:叔武愿迎卫侯还国,自是美事。怎奈我屡次谗毁在前,若使其兄弟相见,岂不怪我欺谤之罪?罢也,有道是一不做,二不休;又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求自保,休怪某心毒!
便思一计,又言于卫侯: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今番终可还归故国。然人心隔肚,做事不知。太叔虽与宁大夫约定迎请主公回国期限,焉知其不预作埋伏,以加害主公哉?
卫成公正在满心欢喜,闻听此言不由猛吃一惊,便似冷水浇头,便问:如此奈何?若依卿之所测,除非我终老此地,不归故国!
歂犬:不然。臣有一计,可使主公安然返归,稳复君位。
卫侯:卿有何计?请道其详。
歂犬:臣之拙计,亦无甚高妙之处,只不过以出其不意,破其阴谋而已。太叔武既与宁大夫约定六月辛未之期,则于此之前,绝无埋伏。且其曾吩咐,无早无晚,无论何人,只要是主公所派,皆不许阻拦入城。则为臣可以先期而往,前驱以进,替主公观察动静,探其吉凶。此所谓出其不意,可必得安全入城也。
卫侯:妙计,妙计。卿为寡人,忠诚难得。命来日驾,离陈反卫,以歂犬为前驱,直入卫宫,以防埋伏危难。
宁俞自感不妥,上前奏道:太叔既与臣订期迎驾,国人尽知,必将准备欢迎礼仪。今若主公先期而往,臣恐不仅国人生疑,亦违诸侯旋师返国之礼。
歂犬冷笑道:迎接主公归期,全是公与太叔私定,他人不得与闻。今不欲主公提前还归,莫非其中,果有图谋我主之意乎?
宁俞见其话风不善,不敢复谏,于是奏请:主公既定明日便车驾,则臣亦请先行,以晓谕国中臣民,并安上下之心。
卫侯急于归国,欣然允之:卿便先行,说与国人及朝中群臣,寡人先期而返,不过欲早见臣民一面,实无他故。
宁俞应诺,便即回府,打点车驾行囊,来日五鼓便行。一个时辰之后,红日初升,歂犬已奉卫侯车驾出离陈国,继后向卫都进。
陈侯闻说卫侯返国,赠以厚礼,并亲引众卿送至城外,杯酒饯别送行,然后返回。
卫侯登车驾,使歂犬引车两乘前驱。歂犬心怀叵测,一路催促御人,全力奔驰。
宁俞先到卫都国门,见守门大夫长牂,告谕道:国君因闻可以返归,归心似箭,等不得辛未吉日,随后驾,即将至矣!
长牂且惊且喜:主公归来,何其也?大夫可先入城,报与太叔及元咺上卿,吾当大开城门,奉迎君侯车驾。
宁俞称是,才要驱车入城,公子歂犬率两乘前驱已至。宁俞与长牂见之,齐吃一惊。
歂犬:不劳宁大夫驱驰,我亲往宫中报与太叔,准备迎接。卫侯只在后面,旋踵便至。尔等出城,列队相候可也。
长牂闻罢,焉敢违拗?急整车从出城,列队迎候。宁俞料知其中有鬼,疾驰入城。
歂犬便命御者,抢先入城,直奔侯府宫廷。因恐有人阻挡,便在车上沿路高喊:君侯归国,命太叔出迎!君侯归国,命太叔出迎!
呼声不止,一直传入内宫。当时叔武在宫中,一面亲督舆隶扫除宫室,准备迎接兄长归国诸项事宜;一面就便在庭中,洗头沭。忽闻外面叫喊君侯已归,惊喜不置,半信半疑。
忽见大夫宁俞疾风般闯进宫来,气喘吁吁:君侯至矣!
叔武这才相信是实,又闻车马之声,已至宫门之外。叔武喜极,顾不得装束冠带,以手握,疾趋而出,出宫迎驾。跑出宫门,不见兄长车驾,只见歂犬驱车两乘,止于门前。
叔武问道:我兄君侯何在?
歂犬不答,暗中引弓搭箭在手,趁叔武问话之间,抬手便是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