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期的郝梦媛,戴着黑框眼镜,脸圆圆的,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学生。七年过去了,她的变化也太大了。她个子长高了,头半扎着,戴上了隐形眼镜。她的职业是大学老师,她知性优雅,衣着都洋气了许多。
二人了一会儿呆,佟童先笑了起来:“世界真小。”
“谁说不是呢?”
郝梦媛只顾傻笑,要不是佟童提醒她,她还会站在那里傻笑。她想起了要签名的材料,迅跑了出去,甩下一句话:“等我下班再聊哈!”
那天他们约在旁边的奶茶店见面。佟童回家照顾病重的养父,郝梦媛也出于类似的目的。“两年前我爸在卫生间洗澡时摔倒了,把腿给摔断了。那时我还在读研究生,他说没事,放假回家我才现他得拄着拐杖才能行走。那时觉得可心酸了,一个单身大男人,不怎么会照顾自己,受伤了,生病了,也只能硬撑着。他独自照顾我那么多年,现在我长大了,应该回来照顾他了。我毕业的时候,正好港城大学招聘辅导员,我就考过来了。”
佟童刚要说二人同病相怜,谁知郝梦媛比他更惨:“我男朋友还在北京读书,他身体也不好,以前我还得两头跑。现在他暂时休学了,在港城休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课。”
高考之前,佟童跟孙平安请教过不少问题,也对他的过往有所耳闻。他在初中时遭遇过车祸,那时条件不好,伤没养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一年后腿上长了肿瘤。为了治病,他休过学。病好了之后,他没有留级,在原先的班级考试,依然是年级第一。
孙平安还有个弟弟,出车祸时兄弟俩在一起,结果弟弟比他更惨,车祸后再也没有站起来,也没有继续上学。孙平安对这些过往基本只字不提,但佟童心里却五味陈杂——人家的命并不见得比他好,但人家从未放弃自己。
哦,对了,孙平安的弟弟叫孙吉祥。两个朴实无华的名字,寄托着父母对孩子最朴实无华的期望。可惜,人到中年,这些期望通通落空,他们只能无力地问苍天,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郝梦媛苦笑道:“话说,我们学校有个‘状元诅咒’,每年的状元都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孙平安说,这叫做‘天妒英才’。”
佟童笑道:“这个有什么科学依据么?大概都是你们的心理作用吧!”
“不是哦,太遥远的案例就不用说了,比我们高几届,也有个姓孙的高考状元,他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他还是个医科生,但是连自己都救不了。”
“那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咱们港城的状元,几乎都是你们学校的。”
郝梦媛的眼睛骨碌一转,立刻说道:“在港城的坊间传说里,你可是不亚于状元的存在,最后几个月逆袭得太厉害了!说实在的,我们都很佩服!”
她果然是个情商很高的人,每次跟她聊天,佟童都觉得格外舒服。
她不仅从来都不显摆名校出身的优越感,还会时时照顾他的感受,从不让他难堪自卑。孙平安跟这样的女孩子交往,真是他的福气。
“对了,佟童,跟你走得很近的那个女孩子,她是不是叫耿小庆?她去哪里了?最近怎么样?”
佟童没有意识到,他把奶茶杯都捏扁了。
“她去北大了,后来听我爸说,她出国读研究生了。现在应该回国了吧?我已经很久都没跟她联系了。”佟童又补充道:“不是所有青梅竹马都跟你和孙平安一样幸运,到现在都那么好。”
当年形影不离的两个人闹到这一步,肯定是生了很激烈的冲突。聪慧如郝梦媛,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什么,遂说道:“男女生之间的问题,我也不好问太多,反正当时挺佩服你们俩的,你们都是励志的典范。”
佟童再次感叹,跟她聊天,真是太舒服了。
张垚垚也是他们绕不过去的话题,一提起他来,郝梦媛恬淡的脸色都变了,没好气地说道:“刚上高一的时候,平安的腿还有点瘸,张垚垚带头欺负他,还学他走路。他家给学校捐了很多钱,再加上我们那时的校长很坏,都没有人管他。后来,我们学校的功勋校长回来了,以前的教导主任也回来了,学校的风气一下子正过来了。要不是他们主持公道,平安不知道该多绝望!遇到好老师,是学生莫大的幸运。”
“这个自然。但他最幸运的事,不是跟你交往么?”
郝梦媛羞涩地笑了笑,但并不否认:“那倒也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郝梦媛是学心理的,这个专业出来的,最适合当大学辅导员了。她刚开始打算当心理医生的,考研想考到医学院去。后来听同学说,心理系的也要摸尸体,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当了老师。
“不过,学校在心理疏导方面做的工作太少了,学生一般也不找我谈心,这让我很着急。”
佟童严肃地说道:“我从南方回来之前,经常头晕头疼,时不时地恶心,有时候右眼看东西还模糊……当时觉得没大事,就在网上查了一下,当时我就自闭了。”
“啊!?”
“我还没把症状列举完,结果就弹出来了,说我得的是脑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