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眼见落第者要借题挥的闹将起来,心里有点担忧。自己名次虽然没有那吴绰耀眼,但也很醒目,还留在榜下说不定要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他从人群里挤出来,迅溜之大吉了,免得成为失意者泄的目标。
不过方应物还是不明白,以朱知府那缜密心思,怎么会做出如此授人以柄的事情?
就算其中没有什么鬼,很公正无私,但为了避嫌,也不能出现前两名来自同一个县的情况啊。
这要闹腾开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最后不会连累到自己罢?
在次ri,按照惯例,通过了府试的童生们进府衙去拜见主考朱知府。吴绰和方应物这前两名排在最前面,只不过两人的名次与县试相比倒了过来。
两人在大堂外面台阶下等候召见,吴绰吴公子的神se又重新得意起来。县试虽然输给了方应物,但府试却扳了回来,而且府试比县试等级更要高,真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方应物很嘲笑道:“在下中县案时,满县父老没有一个人说了不;但你中一个府案,外面可是有一百多学童大叫不公,根本没人服气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吴公子感到胸口这股恶气又憋了回去,只憋得自己内伤。再想到ri后可能会与方应物同在县学读书,忽然又觉得中秀才不见得是好事。。。。。。
这一科的严州府新童生拜见过朱知府后,走完过场就该离去。但方应物慢走了几步,故意留下对朱知府道:“小生还有话要讲,如今落第学童对府试榜单有所议论,亦有人衙前鼓噪,老大人可曾知晓?”
朱知府不以为意,“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哪次考试结果出来后,不都有落第者大呼不公么?毕竟名额有限,任何时候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取中。”
他可以不当回事,但方应物可不想自己这一榜出现什么不好流言,劝道:“老大人还是稍加释疑,不可置之不理,任由人言纷纷。”
朱知府冷哼一声道:“本官对此问心无愧,何用多此一举。再说从取中人数而言,淳安县并没有比其他几个县多出很多,失去公平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只是占了一二名而已。”
“老大人的苦心,有些无知小民哪里能明白。必须要加以整治和辟谣,不可放任流言四散。”方应物继续力劝道。
“这就不必了。你还是仔细做好准备,后ri迎接商相公时休要失了体面!”朱知府冷淡的拒绝道,挥挥手将方应物送客了。
出了衙门,方应物长叹一声,不知这府尊是吃了什么**药,如此一意孤行。难道放任流言,对他有好处吗?
衙门口不远处还有十几个学童在议论,“为什么这次一反常规选了淳安县人做前两名。想来想去一定是商相公即将到达,而府尊则有意讨好!”
原来如此!方应物闻言恍然大悟,商相公刚刚致仕没有几个月,尚有余温,还可以热,朱知府肯定也是存了结交商相公的心思,
但直接拍马太等而下之,传出去也不好听,也容易惹人反感,好像商相公也并不是那种热衷于被逢迎的人。
所以这些关于府试的流言,说不定正是朱知府所期待的!事情变成什么样无所谓,反正流言就是流言,不出掌控。但通过这些事能让商相公感受到他的心意,就是达到目的了。
商相公作为淳安人,肯定要认账,他为人再公正也绝对不会说“府试前两名都是淳安人的做法不对”。谁不说自己家乡好?至于其它情况,根本不是知府大人所在意的。
如果朱知府是成化五年上任的,按照九年任满的期限,他明年就该调任别处了,肯定不会留在严州府。
这种涉及到升迁荣辱的关键时期,能抓住主要关节才是正经,其它还用在意什么?
流言也就是一阵风的事情,终会消散的。再说商相公到达后,以他的巨大名望,在舆论中压制住这点流言也是轻而易举的。
终于想明白后,方应物忍不住感慨万分。对于官场的事情,自己还是琢磨少了!很多心得体会和道理,不亲身经历是很难通透的。
朱知府这一招不落窠臼,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