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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狄去邪访白石老人(第1页)

第五九三回狄去邪访白石老人

麻叔谋探古墓,现在石棺里头停着一具奇怪的尸体,这尸体栩栩如生,好像没死似的,就跟活人躺在里面一样,长及足,(那不是说长及腰了,)就披在身后,双手的指甲一尺多长啊,曲里拐弯儿。而且,在他嘴里含着一块玉琀。

玉琀是什么东西呢?咱们古人以玉殓葬,用玉削成各种形状堵塞人体各个窟窿眼儿。这人身上只要有窟窿眼的地方都得给他堵塞上。怎么呢?有人说,用这可以使尸体不朽,保护尸体;也有人说用玉器把人身上的窟窿眼全堵上,这人的灵魂就出不去了,这么一来呢,这人就不朽了。总之,过去就用玉把人的九窍堵上。九窍?啊。人一共有九个窟窿眼儿,头上有七窍,这不用说了——俩眼睛、俩鼻子眼儿、俩耳朵眼儿、一个嘴巴;下体有两个窟窿眼儿,生殖器上有一个,肛门一个。用玉把这九窍全部给塞住。那塞在嘴里头的就叫做玉琀,又称之为含玉。一般把这个玉琀雕成一个蝉的形状含在亡者嘴里。为什么雕成蝉呢?因为大家通过观察,觉得这个蝉,成虫跟幼虫不一样。我们知道,知了这种动物是不完全变态,幼虫到成虫不经过蛹这一阶段,直接由打地上爬出来,然后爬到树上脱一层皮,哎,有了翅膀,就成蝉了,由打这知了猴就变成知了了。所以,古人认为这个蝉它是复生了,它跟原来的生命不一样了,原来的生命死了,新的生命又出来了。所以人死了,他的亲友还不希望他死了,还希望他能够重生,就在他嘴里堵那么一块玉蝉,这就是“玉琀”。有的人下葬,其他八窍可能都省了,唯独堵嘴的这玉蝉不能省,一直在嘴里含着。

麻叔谋一看这具死尸也够寒酸的,怎么呢?反正其他脸上六窍都露出来,没有堵。唯独嘴里含着一枚玉蝉,而且露出半截子。但就这半截就能看出是羊脂美玉呀,温润闪着光泽,一点瑕疵都没有。麻叔谋一看,哎呀!这么好的一座墓,就看这个制式,我觉得墓主人不是个公爵也得是个侯爵呀,他肯定是个高级官员。可是一点殉葬品都没有啊,除了石匣就石棺材,棺材里头也没有什么东西。这一身衣服,我不能给他扒了呀,那扒了衣服也没人要啊。唯独嘴里含着的这玉琀呢!哎呀……俗话说得好,贼不走空啊。我好歹进来一趟,我还让他们组成敢死队往里闯了一闯。我刚才说了,闯进来还重重有赏,这什么都没有,我不能拿我原来的钱赏他们呀,那不就赔了吗?嘿!干脆,有啥算啥吧,我就把这玉蝉给他拿走得了!想到这里,他扒着棺材伸手就要够这玉琀。

眼瞅着手就要触到这玉琀的边儿了。突然间,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哎呦,我的妈呀!”你把麻叔谋吓一跳,“噗通”一下子就从这石棺材上面出溜下来了,“谁?谁!”

好家伙,您想想,离尸这么近,偷人家尸体的东西,突然间有人叫一嗓子,搁谁也得吓一跳啊。

他趴在地上用手杵着地好容易站起身来,转过身一看,“嗯?!”麻叔谋生气了,闹了半天,闯进来的非是别人呐,正是开河副总管狄去邪。再往狄去邪身后一看,“噔噔噔噔……”跑进来了令狐达。麻叔谋一瞪眼:“令狐达!我让你在外面看着,怎么放进人来了?!”

“呃……”令狐达说:“总管,我、我拦着、拦着副总管呢,可是副总管不听,我拦不住,他就跑进来了。我追也追不上,这才追进来……”

说这狄去邪怎么来了呢?狄去邪现在跟麻叔谋那可以说水火不容了。开河开到今天,狄去邪恨透了麻叔谋了。一看,你确实像传说那样暴虐无亲呐,对老百姓也太残酷了!那一路之上,河道两岸白骨累累呀,你敲诈勒索无所不用其极呀。你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狄去邪开始向麻叔谋进言。可后来现,麻叔谋根本就不听自己的。

开始,麻叔谋一看这狄去邪向自己觐言劝自己,麻叔谋就想收买狄去邪,派人偷偷给狄去邪送了大量金银珠宝,但都被狄去邪严辞拒绝了。

狄去邪是个正直之人,哪眼里不揉沙子呀——我不能拿老百姓的血汗钱,这钱我一分钱不要!但你想当清官,老百姓可骂你,老百姓不管你是谁呀,就看到你在麻叔谋身边呢,你也天天地监工啊,(那狄去邪也不能不监工啊?)你就是助纣为虐!你就是为虎作伥!你就是麻叔谋的走狗!所以,这老百姓指指点点的,狄去邪如坐针毡。

后来,狄去邪一看,干脆,我不说了,我也别作为了。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麻叔谋手下这么多官员都已然跳进染缸了,我要不跟他们同流合污,迟早没我的好。看来,大隋江山完了!我既然不允许自己和麻叔谋同流合污,那如果我再跟着麻叔谋,我的性命就有危险。现在只有一条路,我得找机会走啊,辞官不做了,隋朝的官没办法再当了!所以,狄去邪萌生出了去意。

既然要走,你麻叔谋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也不说了,我也不劝了,爱咋咋的吧。所以,他整日呆在行宫,一壶小酒、四个小菜,他自己在那里自斟自饮,天天喝闷酒。

麻叔谋也知道,嘿!麻叔谋一看,折腾不动了吧,啊?周边都是我的人,我想弄死你呀,大家组个局都得把你给埋了!你现在对我没危害,我不管你。你不是喝酒吗?让你喝!早早晚晚我抓你一朝之错,哪怕最后我抓你一个不作为、渎职,我也得把你给除了!现在没工夫管你呀。所以,麻叔谋对狄去邪也不理不问。

那么也不能天天光喝闷酒啊,有时候走到一处,这狄去邪就调来当地县志,了解一下当地的历史——有哪些名人,有哪些名胜古迹。有的时候,现有一些古迹太可惜了,怎么?这麻叔谋要开河就得给冲了呀。这要保留下来,那该多好啊。干脆,我趁着麻叔谋没开河,我先去踏踏古迹吧,我去游山玩水吧。这狄去邪每到一处,没事了,自己也不爱喝闷酒了,就出来走访走访古迹、参观参观当地的名胜。有时本地有一些隐士、高人、名僧、高道,他都去拜访拜访。狄去邪对这些僧道非常喜欢。狄去邪心说话:我如果不当官了,干脆,我也把头一挽,我当老道去得了,清静无为度此一生啊。因为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大家对佛道都非常崇拜、非常崇敬。所以,有道心佛心之人也非常之多。在那个大思潮下,狄去邪有这种思想也很正常啊。

那现在,麻叔谋开河开到了彭城郡这一片儿,就是徐州这一大片儿。狄去邪在行营当中又坐不住了,没事干,又四处闲溜,就带着几个亲随考察考察风土人情,问一问这附近是不是有高贤明士。这么一走访,还真就让他打探出出一个人来。这人住在白石村,字号叫“白石老人”,今年一百多了,但据坊间相传,这个人好几十年前就这模样,现在还这模样,鹤童颜。别看一百多了,步履如飞。而且这个人博古通今,古今中外、诸子百家是无书不读啊,没人家不明白的东西。而且,坊间相传,这个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可以说是当世诸葛亮,能掐会算,那就差羽化升仙了。狄去邪一听,哦,还有这么一贤人呐?那我得拜望拜望。于是,拎着厚礼找到白石村,就拜见这位白石老人。

白石老人还挺好客,有人来拜望,自己亲自迎出门外呀。

狄去邪一看,哎呦!真是鹤童颜呐。你从他相貌上来看,看不出是个百岁老人。看这模样,也就是个有六十多岁不到七十,脸红扑扑的。但是,白胡子及腰,都过了肚脐眼了。手里拿着一根藜杖,穿着粗布的葛黄袍迎到门外。

“哎呦!哈哈哈哈……难道说来客就是狄副总管吗?”

呦!狄去邪一听,好家伙!我都没自报姓名呢,人家居然把我给猜出来了。哎呀,这真神仙呐!“啊,不错,正是狄去邪!我听坊间都说了,这里有个老神仙叫白石老人。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故此,晚辈特来拜望!”

“啊,哈哈哈哈……哎呀……我算着你这两天就得找来呀,我这好茶已经给你预备下来了,副总管要不嫌弃的话,到小老儿草舍中一坐呀?”

“正要叨扰,正要拜望老人家您。”

“请,请,请……”

白石老人把狄去邪让到草舍之中,有小童子端过来香茶。

狄去邪问:“这是您的孙子?”

“嗨!耷啦孙儿!就他爷爷呀,那是我的重孙子。他老爷爷那是我的孙子。明白吗?”

“哎呦!”狄去邪一听,“您、您老人家高寿了?”

“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年岁大了,阎王爷没来找我,那是他丢了我的《生死簿》啊,那《生死簿》就掉到犄角旮旯了,判官没有看见。所以,一直没派人来勾我。我这要是一告诉你我的年岁,本地的土地城隍都知道了。一听,我年岁怎么那么大了,怎么还没死?转告给阎王。阎王再命令判官:‘给我好好找!’那还不把我的《生死簿》给我找出来呀?大笔一勾,立马我就得死啊。所以啊,不要说,不要说我这个岁呀……”

“啊,明白,明白……”哎呦,狄去邪心说话:这老头儿说话也够玄乎的。但是,如果说这个十来岁的小童子是他的耷拉孙儿,那么这么算起来,这老头子也得一百五六了,那简直是奇人呐。“老人家呀,呃……敢问老人家,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么知道我要来拜望您呢?”

“哈哈哈哈……哎呀……现在麻叔谋麻总管开凿一条通济渠,惹得山东、河南地界儿民不聊生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他是总管,又何人不知他手下的四梁八柱啊?你这个副总管老是跟他唱对台戏,那你的名声,嗨!早就传开了。你别看小老儿我不出门,老了,人老不讲筋骨为能啊,能够出院溜达溜达就不错了。但是,我不出门,我手底下的耷拉孙儿可多呀。你想想,我们这个白石村,我是老祖宗尖儿了。白石村有一户算一户,没有一个跟我没亲戚的呀。像这小子这么岁数的耷拉孙儿都要上百呀。唉!也有被征到河上去挖河的。所以,消息源源不断传到我耳朵眼儿里,我就知道狄副总管现在郁闷得很呐,被这麻总管边缘化了,开河也不找你,有什么事也不和你相谈。你呐,每到一处,不是喝闷酒,就是去看一看当地的名胜古迹,访一访当地的名士高贤。所以,我以人事推知,我觉得狄副总管这两日估计就得访到我这白石村了。故此,天天备着香茶,我这也是守株待兔啊……哦,恕罪,恕罪,年纪大了,我可不是辱骂副总管呢……”

“哎呀,哪里,哪里,老人家呀,您说得对呀。您居然不出草庐便知我能到来,可见老人家真乃神人也!”

“什么神人呐?我刚才说了,以人事而推之啊。”

“唉!”狄去邪叹了口气,“老人家,您推算得完全正确呀。我作为开河副总管,按说有监督总管的责任。看着麻总管如此开河,老百姓民不聊生,他中饱私囊、欺诈百姓,唉!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屡屡相劝,他不但不听,反倒是对我产生杀机呀。敢问老人家,处到这个地步,我应该怎样自保啊?”

“哎呀……狄副总管,你都已经能够看到这一步了,怎么自保,我想狄副总管心里头有笔明白账啊,不须我这个糟老头子再来啰嗦了。孔圣人有句话呀,叫:乱邦不入,危邦不居呀。现在朝廷已成乱邦、危邦,若想在乱世自保,须得痛下决心,挥慧剑而斩尘缘呐。唉!可惜呀,狄副总管年纪轻轻正在上进,不知能否挥剑自守啊?”

“哦……”狄去邪一听,跟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啊。“老人家,您说得太对了,我这些天也在犹豫此事。但是,还未下定决心呢。”

“哈哈哈哈……哎呀……所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呐。看破红尘,说得容易,但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啊?”

“是啊,是啊……”狄去邪觉得跟这个白石老人聊天儿还特别轻松,这就是个智者,好像把世间一切全部给洞察到了,跟他聊了半天呐,豁然开朗,更加加强了自己要离开麻叔谋、舍弃官职的想法了。

两人由打清早起来一直聊到了晌午头。白石老人留狄去邪在此吃饭,狄去邪也没有拒绝,觉得跟着老人家吃顿饭长不少能耐呀。午饭吃完,残席撤下,老人又让小童子重献香茶。

狄去邪一看,这老人家精神头挺足的,一点儿不太困,而且非常健谈,跟自己聊得方兴未艾。狄去邪也想多跟老头聊一聊,什么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武艺功夫……哎,这老头儿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

两个人聊得正美呢,突然间,“噔噔噔噔……”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由打门外就跑进来了,好像也没什么礼数,也没有避讳狄去邪,也没有当狄去邪是客人,直接地来到老人近前,哈下腰伏在老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哦?”就见白石老人苍眉一立,“是吗?”

“正在那里打那墓门呢,现在还没打开。”

“这墓门的形制是我所说那样?”

“跟您描述的一点儿不差。”

“哎呀……造孽呀造孽!哼!看来呀,还是没有躲过这个魔王啊!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头儿摇头叹息,把手摆了摆,让那年轻人退出去了。

狄去邪不知道生什么事儿了,看着白石老人。

白石老人摇头叹息半天,“哎呀……嗯?”他突然间苍眉一挑,撩眼皮看看狄去邪。就见老头儿颤颤巍巍地拄着藜杖让自己站起来,冲着狄去邪一躬到地。

“哎呦!”狄去邪赶紧也站起来,“老人家,您这是何意呀?”

“狄副总管,老朽多年未求过人了。今天,老朽想求狄副总管为老朽办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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