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裴璋回头看了眼闻振刚,现他微张着嘴,竟是靠着墙睡得香甜,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裴璋嫌弃地移回视线,在心里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武安侯府这位三老爷和他的岳丈大人虽是亲兄弟,但在品行上却是有云泥之别。
虽然纪院判嘴里说不棘手,但等他小心翼翼给闻舒处理好伤口后,公鸡打鸣,天已微亮。
他放下被血浸湿的纱布,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对同样一夜未合眼的闻萱道,“小公子的伤口已经无碍了,接下来只需等他醒来便是。”
闻萱起身朝纪院判行礼道谢,纪院判客客气气地说着他是奉皇命而来,这是他应尽之责,但闻萱还是给他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这是权贵圈里的规矩,纪院判并未推辞就大方收下了。
“院判大人,隔壁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他从太医院带来的随从小声道。
纪院判点了点头,对闻萱和颜悦色地一笑,“我这把老身子骨折腾了一晚,也着实有些乏累了,就先去隔壁小憩一会儿。这里由我徒弟盯着不会有事。”
说罢,他又望着闻舒好看了些许的脸色道,“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两个时辰内,闻小公子就会醒来。”
这对闻萱而言是个真真切切的好消息,她对纪院判又道了遍谢。
纪院判在走过蝉儿身边时,脚步顿住。
蝉儿不解地看着他,见他眸光颤动着道,“蝉儿姑娘,你真的姓鱼?”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奴婢不会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蝉儿对他没有好印象,本来是不想理睬他的,但她也知道纪院判是太医院之,不想给自家姑娘得罪人,这才耐着性子道,“院判大人若是信不过奴婢的话,奴婢也没办法。奴婢只想说,人嘴可以说谎,但医术却做不得假。”
她身负鱼氏家学,就算是纪院判本人来和她切磋医术,她都不会怕。
这份问心无愧的底气,便是她能在纪院判面前挺直腰板的原因。
“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纪院判望着她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顿了顿才道,“我曾和鱼家嫡系的一位传人是莫逆之交,不知姑娘可是也出身鱼家嫡系?”
蝉儿耿直道,“我们鱼家虽有医术傍身,但终究只是平门小户,哪里像高门贵户一样分什么嫡系旁系?不知院判大人认识的那位传人是叫什么名字,奴婢有好几位叔叔伯伯,或许您说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位吧。”
纪院判又是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他在他那一辈排行第三,人称鱼三爷。”
蝉儿面露错愕,随即在她黯然神伤道,“院判大人所说,就是奴婢的家父。”
纪院判哑然失声,过了许久才喃喃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长得有些像他——”
蝉儿对鱼三爷的记忆所剩无几,因为那场灭门惨案生时,她才三岁。
她现有的医术都是与她一起从灭门中侥幸活下来,在病榻上苟延残喘了十年后含恨离世的七叔所教,并未得父亲传授,这是她心头最大的憾事。
现在父亲的故人当着她的面怀念起他,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听很多人说过,她父亲鱼三爷曾是华京鼎鼎大名的神医,就是宫里的御医遇到难处还要找他来讨教的。
现在看到太医院之都和她父亲是故交好友,她内心既有骄傲,又有悲伤。
如果父亲和叔叔伯伯们没有死,现在的鱼家一定还很辉煌吧。
“像你这样的出身,不该入侯府为婢。”纪院判怀念了一会儿故人,又沉声道,“况且我又与你父亲相识一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后人明珠蒙尘——日后我会亲自登门去武安侯府给你赎身。”
听到他的话,蝉儿蓦然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