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看到一马当先的裴璋,心里狠狠一颤。
前世时,她不知看过多少次他策马而来的画面。
在马背上的裴璋墨飞扬意气风,那双深邃如夜却又亮如白昼的眼里映出她的身影。
或许就因为她曾如此入过他的眼,前世时她才对他一往情深无法自拔吧。
裴璋风尘仆仆而来,匆匆下了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侍卫,然后就快步上前,走到闻萱身边,声音低沉,“走,我陪你一起进去。”
“你是为我而来?”走进医馆大堂时,闻萱低声问他。
“不然呢?”裴璋神色冷凝,沉着眼眸看她,“不是为了你,我此时就不会身在京中。”
他这句话,在闻萱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她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他说什么,他是为她进京?
“我没有骗你,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裴璋没有放慢脚步,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明白,但你以后都会明白的。”
闻萱内心更加不平静了。
要不是她弟弟还躺在里面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她此刻甚至会生出拉住他的手臂,让他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念头。
“走吧,你弟弟还等着我们。”
裴璋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寺庙里的钟声,打消了闻萱心里的杂念。
她定下心神,随着裴璋一齐走进闻舒所在的内堂。
内堂里站了很多人,其中身量最高的墨衫男子便是国子监祭酒陈霖。
他满脸焦急之色,正在和身旁须皆白的老者交谈,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朝门口看来,看到裴璋和头戴帷帽的闻萱之后他愣了片刻,然后连忙上前朝裴璋作揖行礼,“微臣拜见镇北世子!”
裴璋虚扶了他一把,“祭酒大人不必多礼。”
陈霖转而看向裴璋身后的闻萱,顿了一下道,“姑娘可是少舒之姐?”
少舒是闻舒的字,取舒缓松弛从容不迫之意,这两个字是武安侯夫人在世时为幼子所取。
闻萱还记得母亲在临终前拉着她们姐弟的手,低声道,“别人家的母亲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阿娘却只愿你们姐弟岁岁平安,将来不做昧心之事,也不为人所害,顺遂喜乐地过完这一生,阿娘就知足了。”
止住回忆后,闻萱朝陈霖福身,“武安侯府长房长女闻萱见过祭酒大人。”
陈霖见她举止得体礼数周到,只觉她们姐弟二人都是一个模子所刻,眼里蒙上一层更深的愧疚,“闻姑娘放心,少舒是因我才受伤昏迷,我定尽全力请华京最好的医者救他!”
闻萱温声道,“舍弟向来敬重仰慕先生,若是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救先生,这是他的本心,先生无需因此愧疚不安。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弟弟一定能挺过来的。”
虽然看到胞弟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她心里痛如刀割,但她清楚这时候她越是不表露出愤慨,而是强调闻舒这么做值得,就越能让陈霖深深记住这份恩情。
如果她出言埋怨陈霖没护好监生,反而会冲淡陈霖内心的愧意和想报答的心。
既然弟弟已经为陈霖挡了刀,那她不能让弟弟这一刀白受了。
裴璋不由得转过头多看了闻萱一眼。
面纱当着她的脸,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在心里诧异,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上辈子夫妻十年,就凭他对她的了解,这种情况下她肯定心疼死她弟弟了,对陈霖有所埋怨也是人之常情,可却不见她抱怨哪怕一句话,反倒是出言宽慰了陈霖一番,这般城府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她话里的高明,不只裴璋一人听出来。
方才进了内堂就扑到闻舒床边,露出关心之态的闻振刚也大为意外。
他之前就看出了这丫头聪明,现在却觉,闻萱的聪明可能远出他的想象。
“纪院判到!”外面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