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皱紧眉头,仗着长辈身份教训起闻萱道,“这时候喊你房里一个丫鬟来做什么?萱姐儿,叔母知道你也是好心要帮忙,但这种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胡氏也跟着帮腔,“是啊,萱姐儿你的好意叔母心领了,可这件事不是你能帮得上的。”
闻萱被她们不分青红皂白说了一通,嘴角的笑意却纹丝不动。
她这份从容,倒让原本还想趁机说她几句的赵氏心里犯起嘀咕,难道她是真有法子?
但刚才她还帮着闻玥说话,对闻玥的鬼话连篇深信不疑,现在她就能力挽狂澜了?
赵氏自觉闻萱就是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自己这做太太的都办不到的事,她才不信闻萱能办到。
因此她不仅没按闻萱说的派人去找虹儿,还对周嬷嬷道,“还是按照我之前说的,立即遣人去府外买一件袍子来。如果买不到五福捧寿袍,那就不拘形制,买件大差不离的就行了。”
“是——”
周嬷嬷话音刚落下,却听一道清脆明亮的女声响起,“姑娘,奴婢来了。”
一众女眷都扭头朝右手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桔纹百褶裙的圆脸丫鬟俏生生地走来。
“奴婢虹儿见过二太太,三太太,小姐们。”虹儿走到闻萱身前,不忘规矩地朝众人行了礼。
赵氏瞪着她,阴阳怪气道,“你这丫头倒是消息灵通,又护主心切,知道你家姑娘找你,这就不请自来了,就是不知你来了又能有什么用。”
虹儿神情乖巧温顺,对赵氏欠身,“三太太,奴婢此次来,就是为了给太太们分忧解难的。”
赵氏刚想嗤之以鼻地说你一个丫鬟拿什么给我们分忧解难,便见虹儿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两个小丫鬟道,“把东西拿出来,给二位太太看看。”
她定睛一看,这才现那两个小丫鬟一起捧着个锦盒。
虹儿还对愣在一旁的周嬷嬷笑道,“烦请嬷嬷搭把手。”
周嬷嬷是个鬼精鬼精的,比自家主子聪明十倍,看到这里她怎么还不明白闻萱是有备而来,闻言便帮着开了锦盒,然后就看到里面放着一件做工极精细,针脚花纹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袍子,正是五福捧寿袍的样式。
她不禁惊道,“这,这莫非也是从锦绣楼买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这件袍子要也是从锦绣楼买的,那萱姐儿就不会让丫鬟呈上来了,因为锦绣楼的制品都是用独有的技法缝制的,凭徐姑姑的眼力,一眼就能分辨。
但要说这袍子不是从锦绣楼买的,她这个也做了半辈子女红的人就纳闷起来了,忍不住询问闻萱,“大姑娘,您这件袍子的质量足以和锦绣楼的出品媲美,不知是从京里哪一家绣坊买的?仆妇对京里这些绣坊也算熟悉,怎么不知有这样一家好店?”
她一边说,一边赞叹着伸手细细摸着袍身。
闻萱轻笑着说,“这不是在绣坊买的,而是虹儿亲手做的。”
周嬷嬷惊讶地回头,“这丫头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这要真是她做的,那她这手艺都能去锦绣楼当绣娘了。”
虹儿低着头,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闻萱却把她拉到身边,对目不转睛望着袍子的妯娌俩从善如流道:
“二位叔母,我的丫鬟虹儿在两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做这件袍子了,这也是她想孝敬给老太太的一番心意。本来我是打算在寿宴结束后,让她献上这件袍子给祖母的,却没想到二妹妹也选了五福捧寿袍作为寿礼,更没想到之后会生这些事。眼下既然二妹妹已经惹下祸患,那我这个做姐姐的,愿意为她,也为了整个武安侯府内宅的名声妥善解决此事。”
说到这儿,她的视线从神情各异的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徐姑姑还在等一个交待,那待会儿我们就把这件五福捧寿袍拿给她老人家看,然后就按照之前二妹妹的说法,说这是下人们无意间弄混了,再朝她赔礼道歉化解此事。”
她话音落下,原本愁眉不展的众人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三姑娘闻珠平日里和闻萱并不亲近,此刻也情不自禁道,“这个法子好!多亏大姐姐屋里还有个巧手的虹儿,不然今日我们就没法收场了。”
赵氏听到这话,暗暗瞪了女儿一眼,然后微眯着眼睛,打量起站在闻萱身边的虹儿,一开口就是质疑的话:
“萱姐儿,叔母多句嘴,你别生气。缝制这样一件袍子,还能缝制的如此鲜亮可不是易事,你房里这丫头,当真有如此手艺?”
原本还对闻萱的主意赞不绝口的众人又都闭了嘴,朝闻萱和虹儿投去怀疑的眼神。
有闻玥的前车之鉴放在眼前,她们就怕闻萱也是从哪家绣坊买了袍子来,又说这是自己丫鬟亲手所做,到时候要是再跳出另一家绣坊的人指认,或是被徐姑姑的火眼金睛识别出来,那可就热闹了。
“三叔母为了侯府的名声多想一层,也是合情合理,侄女完全理解您。”闻萱被当众质疑也不气恼,更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温声细语道,“但这件袍子确实就是我的丫鬟亲手做的,这是我亲眼所见,我愿意用我已逝母亲的名声来誓。”
众人都怔住,她这句誓言,可是分量极重。
赵氏脸上有些挂不住,闻萱这话倒衬得她之前的问并不得体,勉强笑道,“萱姐儿这又是何必,三叔母哪里真就是怀疑你也撒谎了?只是以前从没听说过你身旁丫鬟如此厉害,心里有点奇怪罢了。”
闻萱朝她看去,眸光澄澈坚定,说出的话不疾不徐,却格外有力,“侄女也并未就觉得三叔母是在说我撒谎,我刚才那么说,也只是为了让大家放心。”
说着,她脸上又绽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柔中带刚:
“虹儿是我房里的宝丫头,给我做过不少漂亮的衣裳帕子,之前三妹妹夸赞过的那条缎地绣花裙,就也出自虹儿这双巧手。
我之前一直未在大家面前提起虹儿,一是因为虹儿自己不想炫耀她的绣工,二也是虹儿成天给我和老太太做活都做不过来,我怕她名声外露后大家都托她做东西,存了几分不想累着她的促狭心思。
如果还有谁不信她的手艺,尽管来找我们大房的人,还有祖母身边的丫鬟去问询,毕竟虹儿女红做得极好这件事,在我和祖母这里可不是秘密。”
赵氏听得闻萱这话,只觉这小妮子是在指桑骂槐,暗示她不关心婆母,连婆母身上的衣物是谁做的都不知道,心里恼火得很,可又不能作,这时又听胡氏讨好闻萱,拍马屁道,“我的好萱姐儿,怪不得老太太疼你呢,姊妹几个中也就你最识大体,关键时刻还得靠你。”
这又把赵氏气了个半死,因为她三房的女儿也都被踩下去了!
就在她想要酸不溜整两句时,在黎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如意钻进屏风里,满头大汗的急着对她和胡氏招手道,“宾客们马上就要去吃席了,老太太急请二位太太去商量着,该怎么给徐姑姑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