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风平浪静。
虽然已经苏醒,但穆山显还不能下地行走,只能依靠轮椅行动。好在他的手臂已经能自如地行动,只是在处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时指尖会惯性地发抖,无法控制。
这具身体到底是在床上躺了两年,如果还想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水平,就必须继续复健。
此时此刻,他才稍微体会到谢景的心情,明白为什么医院治疗更方便,他却坚持要出院。
当一个人的一天被困在护士晚上频繁开门查房、医生早上七点例行询问,输液、复健这些枯燥无味的日程时,想要逃离、挣开,这样的心理再正常不过。
这些时日里,017依旧没有出现,穆山显每晚都会尝试着打开系统面板,但是一次都没有成功,他的耳边也没有再响起熟悉的系统播报。
这个世界没有alpha的信息素,也没有哨兵的精神力,没有怪物也没有异兽,能没有突然发生的意外事件。每一天都显得那样普通、枯燥,风平浪静,想总结也总结不出什么。
时间好像也变得格外漫长。
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脑部血块已经吸收得差不多,大概真的如此,他这几日没再头痛,空闲时候还回想起了一些旧事——
关于他、还有他父母的事。
穆家是书香世家,穆老爷子不仅不从商,还是个有着诸多头衔的地质学家,他奶奶是世界著名乐团的小提琴手,母亲早年出国留学,回来后也在大学里任职教授,舅舅也是某研究院的院长,可以说一家人拎出去名号都是响当当。
相较之下,祝彰的故事就要简单许多。
祝家三代经商,祖上的积累就宛若一座金山一般,不可谓不富。关键是,香火传到祝彰父亲这一代,膝下就祝彰一个,继承家业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他和他儿子身上。
好在这铜臭味也有用处,祝彰在外面勤勤恳恳地打拼事业,在内做老婆背后默默无闻的顶梁柱。岳父、老婆还有小舅子的研究经费,都是他大包大揽,还要供养一下岳母名下的乐团,兢兢业业地做好家人的金钱舱、家里的顶梁柱。
好在儿子是个省心的,从高中时就学习着炒股和理财,大学时候就已经能自负开支,积攒了一笔财富,不必父母为他操劳。
祝彰这座顶梁柱顶了二十来年,日盼夜盼,终于等到儿子学成归来,接替他挑起养家的重任。
穆山显车祸那天,因为业绩优异,刚被父亲任命为副总裁,下班时还接受了大家的恭贺。他赶着回家是因为家人在等着陪他26岁的生日。
然而,意外就这样降临了。
穆山显坐在轮椅上,秋天的风微凉,他披了件外套,在病房外的花园阳台里翻阅相册。
穆曼安挑选了他从小到大、不同时期的照片,整理到一本相册里,翻开每一页,他都能看到那张和他相似的脸。有些模样还很稚嫩、有些开怀大笑着,有些眉眼间露出几分矜傲。
那是他高中时获得了省级数学竞赛第一名,校长亲自为他颁奖,穆曼安为了纪念,拍下了这一个瞬间,之后洗了出来,夹在相册里。
这时候还小,一身傲气不知收敛。
再翻过几页,就到了他的大学时期。
高考过后,穆山显直接出了国,本硕连读读了五年时间。这时候的穆山显性格变得沉稳了不少,收敛了锋芒,为人也变得谦逊温和许多。
这时候的穆山显,似乎上苍都格外偏爱他一些,长相英俊不说,性格温文儒雅,能力也出众。他不仅是古板乖僻的导师手下最优秀的学生,也是同门心中再可靠不过的师兄,是校友仰望和追逐的榜样,也是无数人难以追觅的梦中情人。
就算是再刻薄的人,也挑不出他一丝的缺点。
和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穆山显翻过一页,发现他大学时候的照片更多一些,或许是因为贴近现在,也可能是穆曼安怀念着他曾经的模样,所以私心里多添了一些。
其中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他与他的校友,大概是毕业的合照,照片中的两人友好地揽着肩膀,按下快门的那一瞬,穆山显对着镜头温和一笑,高大英俊,风度翩翩。
穆山显对这个校友没什么印象,也想不起来在母校生活的那些时光了。从前读书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一天天地数着课表过日子。后来在主神空间里虚度了数百年的时光,再回来,才知道什么叫弹指一瞬间。
他与26岁车祸身亡的自己,中间隔了一段越不过去的经历,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穆山显余光看到助理逐渐走近的身影,抬手缓慢地合上了相册。
“小穆总,”助理手里拿着一沓资料,走进来时顺手带上了门,他恭敬道,“您让我查的那个人已经查好了。”
穆山显指尖忽地跳了下,不知道是身体的肌肉反射,还是别的。
过了好一阵,他道:“说。”
“是,您让我查的人,名字叫做‘谢景’的男性,国内同名同姓的人总共有236名,本市只有9名,我根据您提供的信息,筛除了年纪过小和年纪过大的,现在就只剩下这七位。”
助理把手里的资料递了过去,“他们的照片,家庭背景,社会经历都在这里了。”
穆山显翻了翻,期间他的手指神经性地颤抖,无法精准地翻页,便改成指腹发力,稍微一夹,就在A4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他看的很快,助理注意到他的目光从资料上一扫而过,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谢景”家世如何,或是是什么身份。不过听小穆总当时的描述,或许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所以索性不去看了。
穆山显一连翻了五页,直到倒数第二张时才停下了动作。
助理扫了一眼,瞥到蓝底一寸照上那张清理俊秀的面容,心道果然是他。
在调查时,他看到这人的长相,就有种隐隐的预感,穆山显要找的人或许就是他。
不为别的,而是他在这一堆人里太
与众不同了。
“这位是谢家的小公子,今年刚二十三,谢恒的儿子。”他解释道,“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养病,两年前才回来,夫妻俩看他看得跟个宝贝似的,所以没多少人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