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自己的余量也不多,都是很珍惜地喝的,除去宸王之外,还能品尝到的人就只剩下了喜公子。眼下宸王几次厚脸皮地找他讨茶喝,而且每回来一盏茶都还不够,跟牛饮水一样,一下把他的存量喝掉了大半。算一算,宸王若是再来几次,喜公子就连残渣都喝不上了。
谢景脸上笑盈盈地,并不说什么,等晚上穆山显换了身装扮过去时,谢景靠在床头生闷气。等喜公子追问缘由时,他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一通说,最后说着说着,又委屈地哭了。
穆山显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只得一边忍着笑安慰他,一边教他如何对付宸王。但嘴上哄得好好的,第二天,还是又以宸王身份进了宫。
谢景对着宸王这个身份,自然露不出一个黑脸来。但他也有对策,今日不等穆山显开口,他就抢着说厨房做了一道甜汤,味道尚佳,想必宸王喝茶也喝腻了,不如来尝一尝甜汤的风味。
穆山显便装着正经地答应了,话音落下,谢景眉间不动声色地舒展了开来。
蜀桐做的甜汤味道尚可,只是容易腻,穆山显象征地尝了下味道,之后就放到了一旁。
两人换色,重新布局。
这一轮穆山显执白子,谢景执黑子,按照规矩,黑棋先下,白棋随后。
谢景随手放了一处,聊家常一样地道:“说起来,京中似是有些传闻,还是关于兄长的,竟说年后王府要添一位宸王妃了,只是不知是哪家女子。我听着十分胡闹,已经派人去查是何处传来的传闻了。”
穆山显放下一子,“倒也不是胡闹。”
话音落罢,谢景手微微一顿。
午后气氛融洽温和,谢景眸中闪过一丝情绪,不着痕迹地落在白子一旁,“兄长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父皇去之前,你正当好年纪,本应那时候议亲的。可惜为了我、为了景国拖延到……哎,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宸王不同他说的原因其实他也心知肚明,宸王娶妻是一件大事,女方的家世身份格外关键,稍有不慎就可能改变眼下的局势。
想到这儿,谢景心揪了起来。
“说这些做什么。”穆山显知道他在套话,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去,并不上套。
谢景隐隐听出些什么,浅浅笑了起来。
“看兄长的意思,应该是近年来才成的?快告诉我罢,弟弟好帮你相看,合适便叫保宁取了笔来,即可给你们赐婚。”
他委婉探问不成,便换了撒娇的招式,言语间好像和宸王真是一对亲兄弟一般。
穆山显慢悠悠地下完一子,等到他用到上手晃手臂这一招,才终于松了口,眉眼含着微微的笑意道:“我的妻子,怎么要弟弟帮我相看?”
过了片刻,他怡然道:“不必赐婚那么麻烦,我已提过亲,只是他家里有些情况耽搁着,眼下不能办,若是说出去恐怕又是一场风波,未保清静,在事成之前就先瞒着了。”
有什么事是耽搁着、当下办不得的?
谢景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莫非,女方家里还在孝期?”
穆山显端起一杯清茶抿了口,笑笑不说话。
“若是在孝期,那确实办不得。”谢景的笑淡了淡,但他掩饰得很好,“国丧三年,别人倒好说了,私底下偷偷盖了喜帕,不叫外头知道便罢。只是你是皇室宗亲,便不得不为这些规矩约束着。再者,宸王娶亲是大大的喜事,总不好潦草地办了。”
“陛下所言极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穆山显便起身告辞。
因着进出宫已经轻车驾熟,这几日又常来,宸王便没要保宁相送,自己伴着两个小厮出了门去。
他走后,谢景独自坐在描金靠背椅上,脸色冷冷的。过了半晌,他起身朝桌案走去,打算写一封密函。只是还没走出去,就被人一把揽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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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喜公子这个时间会来,于是紧张地挣脱了两下,那人忽然按着他的手,把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腕上。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绿檀木珠链。
檀木香隐隐幽幽地从手上、从身侧传来。
“戴上了就别摘。”穆山显说着,握着他的手走到亮堂处,把珠串整理整齐。他再抬头时,谢景还是呆愣愣的,那神情十分有趣。
绿檀木有静心安神、缓解头痛的功效,也有一种说法是保平安健康,昨日穆山显逛街市时看到,便挑了串成色好的买下。他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但话到嘴边,忽然又变了样式。
“怎么人都傻了。”穆山显故意问,“这是我亡母所赠……你不喜欢么?”
母亲传给儿子,儿子又送给了别人,那这个“别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收下对方亡母的遗物呢?
谢景脸色刚才还是白的,这会儿又红了。
“没、没有。”说着,他抬起手腕,在光下把珠串转了两圈。凑近嗅闻,香气清凉宁静。
绿檀木原本不怎么值钱,只在前几十年流行过,如今已经落败了。如今的官宦子弟也更爱佩戴玉石金器,就连开光佛串用的也是小叶紫檀。寻常人戴一戴也就罢了,可天子戴这个实在有失身份,言官若是看见,也恐有争议。
谢景心里许多纠结,但理论到最后,也没有舍得把那绿檀木手链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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