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显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指尖,停顿在玻璃前,画中的手比他的更纤细些,但也更有力。
他认出了。
那是谢景的手。
白色绣球花的花语是希望和光明,那只手隔着遥远的时空向他伸来,像是要带他走出泥潭。
一个正深陷泥潭为之痛苦不能自拔的弱者,竟然还会有治愈和救助别的弱者的念头?
这听起来有些荒诞。
还很不自量力。
“先生?”
不远处,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匆忙走了过来,“抱歉,这场画展已经结束了,还请您赶紧离开……”
穆山显收回手,“这幅画售价多少?”
工作人员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那副《雨夜》,不确定地问:“您是想购买这副吗?这副画是作者临时放在这里保管的,不做展出——”
“所以出售吗?”
工作人员被他问得一顿,过了几秒后尴尬无措地说了句您稍等,然后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017憋了半天没敢打扰,等人走后才小声说:“宿主,您收藏这幅画是想……”
穆山显没有回答。
017也就识趣地没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快步回来,这次态度好了许多,“您好,这幅画目前售价三万元,您拍下后留个联系方式和住址就可以了,我们会帮您包装好,最迟明天下午就能送到您家。”
穆山显正要刷卡,听到其中一句忽然顿住。
“……需要留联系方式?”
他眼中情绪晦明难辨。
工作人员不知道这位明显不缺钱的买主为什么迟疑了,他忐忑回答:“这是为了保障您的权益,您放心,没有您的允许,我们是不能透露您相关信息的。如果您担心隐私问题,也可以选择匿名。”
匿名购买,那作者也不会知道买家的信息。
“不了。”穆山显提了提唇角,慢条斯理道,“还请你们务必通知给作者……开单吧。”
·
“小景,你这次运气太好了。”张晓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第一次办画展就能有这样的效果,这几天我看到好多人过来拍照,在讨论你是谁。”
谢景坐在咖啡店靠窗的角落,面前放着一杯温热的拿铁。他静静地听着,过一会儿才道谢:“我这几天不在画展,那边的事都要麻烦师兄你了。”
“嗐,你千万别和我说谢不谢的,要真论起来,也是我得谢谢你帮我找了份工作,不然我真得收拾铺盖滚回老家了。”
谢景浅浅笑了笑,没说什么。
“说起来,”张晓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买家留了姓名和联系方式,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待会儿我连同捐款的明细一起发给你。”
“好。”
谢景又跟他聊了两句,余光里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便简短地结束了电话。
“正洲,你来了。”他微微坐直,“想喝点什么吗?还是我帮你点?”
距离上次吵完架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明明是相伴多年的恋人,但此刻,谢景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局促和紧张。
“你帮我选吧,跟以前一样。”严正洲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随口问道,“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我看你一直在聊天。”
谢景说:“跟张师兄聊了两句。”
“还在弄你那个画展?”
他短促地嗯了一声。
画展的邀请函谢景也给了他一份,只是那阵严正洲没什么空,就放在了一旁,后来也忘了这事。
两人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彼此都无话。
严正洲搓了搓额头,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这次约会,不,应该说只是普通的见面,也是身不得已。毕竟就算不是为了维系和谢景的关系,他也要应付谢家。
这段时间他太过冷淡谢景,谢家那边已经知道了,旁敲侧击地警告了他两句。谢家从一开始就不赞同他们在一起,这些年来也没给严正洲什么助力,但严正洲好歹也是谢景的男朋友,靠着这层关系,还是让他享受到了一些便利。
他顿了顿,起了个话头:“你要是真喜欢画画,我帮你联系联系当个大学老师,这样也不累。”
大学老师起码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也清闲。但是像谢景这样的自由画家,撇去赏光的亲朋好友,正儿八经能为他作品买单的能有几个?
在严正洲看来,这无异是在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