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亊终于停下来,转头看向宋吟。
宋吟两颊雪白,眸子又倒了一壶水进去似的,鼻尖红红的,是真的一副跑得太急了的样子,脸像是剥掉外壳后露出来还带着水的发白果肉。
他以为苏秋亊停下来是良心发现,结果这人看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做错事的时候就只会撒娇吗?”
宋吟:“……”
宋吟后知后觉,苏秋亊还在气他不听话,不过表达得比较闷骚,别人气头上会摔东西骂脏话发泄怒火,苏秋亊却不是。
所以对待苏秋亊也不能用常人的办法,宋吟沉默了下,突然冲苏秋亊弯起眼睛,半真半假地说:“我回学校是因为,我在你给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惨叫声,我担心你会出事。”
苏秋亊完全安静了下来,宋吟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用克制又平静的语气,“宋吟,回去吧,别让我操心。”
……
宋吟没回,他让人生气也是真有本事,不仅没走,还跟着他一起去了凉亭。
苏秋亊看他,他就眨眼,“我也想看赛马,我没看过。”
苏秋亊拗不过他,一副被触到底线又发作不了的样子,“你会后悔的。”
宋吟不会后悔,他来这里就是想知道买货的人后面的下场,裴究还在这里,他们相当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能查到更多东西。
但赛马开始前,宋吟知道苏秋亊为什么要提那句话了。
马场中准备上场的选手穿着皮革靴子,踩在精心清扫过的地面上,个个都是蓄势待发的面貌。
坐在凉亭里的有男有女,都穿着不凡,有几个少女看着赛场上的男人在羞涩地掩唇交谈,更多的人在做低头族,他们手里捧着一部播放着精美画面的手机,正在旁若无人地玩手游。
宋吟不玩游戏,但能看出他们玩的是同一款,有这么好玩吗,连比赛都不看?
旁边的男生也在玩这款游戏,他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此时和其他富家子弟的一样,整张屏幕被一片湖水占据,良久,湖面波动,一个水鬼被吐了出来。
宋吟在几道尖叫声中不感兴趣地低下了头,他拿起水杯喝茶,借由这个动作去看裴究在哪里。
裴究没看到,倒是看到几个人提着一个木箱子,从小道那边走了过来。
那几人把木箱子扔在地上,接着七手八脚把后面的一个男生抬到空中,直接丢进了木箱子里,之后他们盖上盖子重新抬起箱子来。
宋吟看到他们抬着一个装着大活人的箱子,一直走到湖边,齐齐举起手臂扔了进去,手不抖,脚不颤,好像这已经是他们日常的必要工作。
等箱子彻底沉没之后,几个人拍了拍手转身走回来,宋吟怕和他们对上目光,猛地缩回到了椅子上,打了个很小的寒颤。
那个男生他记得,是苏御桥在厢房里极尽调戏快要哭出来的那个,在此之前,宋吟还在班里和他打过照面,是个挺腼腆的男生。
不远处是站在不同苏家人身后的学生,他们的脸色同样惨白,他们也看到了那一幕,而苏家人心知肚明他们看见了却没有阻止,似笑非笑地拿着茶杯喝水。
几人彼此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难堪又颤抖的神色,他们好像看到了将来自己的下场,被沉塘,让水一点一点淹过颈部。
怪不得所有被挑去买货的学生不敢透露出任何东西,苏家人把后果当面给他们演示了,看,你们敢说出去,下一个在湖里的就是你。
宋吟闭上眼睛,微颤地整理了一下思绪。
他等会回去还要和裴究互换线索,现在他要自己先过一遍。
首先是苏祖之,那个人身上是诡异的青白色,苏家人不停的选人来,似乎就是为了让苏祖之康复,目前怎么康复不得而知。
再就是这所私立高中,布局太不合理了,一间学校后面有片湖?学校里有马场,马场附近是能住人的古代厢房?
除了混乱,宋吟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融合,这所学校好像把不同的场景硬融合在了一起……
宋吟只能匆匆把这些疑问在脑中过一遍,因为远处苏祖之和几个小辈已经走了过来,和苏秋亊点头后,各自在各自的座位坐下。
苏祖之全程倒也没发难,很平常地聊着天,看着赛马。
喝茶的时候苏御桥不止一次和宋吟搭话,最先是问他年龄,后面又问了他有没有来上等校区的想法。
苏秋亊名义上是宋吟的货主,看宋吟有时不想回偶尔会开口让苏御桥安静看表演。
但宋吟大多都回答的很好,不失礼,也不丢人。
苏御桥一开始坐在兄长的右侧,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搬着椅子坐到了宋吟旁边。
苏秋亊就是再怎么不了解这个弟弟,也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
他想起他刚进苏家时,苏御桥有天从外面捡回一只流浪的小动物,后来被合作方家里的小姑娘看上,被兄长逼着割了爱,小姑娘抱着动物出门那天,苏御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吼大叫哭了好久。
他想,他和苏御桥的性子南辕北辙,如果苏御桥要开口向他要宋吟,哪怕是兄长劝,他也会叫人来用藤条把苏御桥的手掌打肿。
这一场马术表演,苏秋亊全程没出声,比平时还要沉默寡言。
“回去后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对吗?我相信你们,你们也别让我失望。”
赛马过后,苏御桥充当了恶人,把几个下等校区的学生召集在一起,甜苦并施地警告了一通。
接着他又看向宋吟,眉眼熠熠,“下次你要还想看,不用问我二哥,和我联系就好,这马场是我开的,按道理二哥来还要我同意才行。”
宋吟匆匆收下他塞过来的纸条说了声谢谢,临走前看了那几个学生一眼。
今晚他和苏秋亊一起出厢房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空隙,几个学生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宋吟只知道他们出来以后,苏祖之身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