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患匈奴被大将军卫青打残,内忧藩王不足为惧,也不必担心不小心撞到游侠丢了性命,所以近日心情美的不止开门做生意的茶肆掌柜,还有所有无辜百姓。
掌柜的亲自为小太子送来茶水,又有几人推推搡搡嬉嬉笑笑进来。
伙计迎上去:“几位里边请。”
炎炎夏日谁不想临窗吹风喝茶呢。
几人见离窗台近的座位全满了,可惜地摇摇头:“该早点过来。忘了今日休沐。”
头戴玉冠,身着十两黄金做一身的纱衣,休沐日有工夫出来,几人显然不是商贾。不到而立之年,又不记得休沐,也不可能是公卿官吏。那么极有可能是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弟。
公孙敬声在太学的缘故认识的人多了,不记得长安有几位这个年龄、形貌昳丽的男子。
几人看起来性格极好,被伙计带到最里面也没说什么,坐下就点茶水点心。
长得好性子好的人谁不心生好感呢。即便成日无所事事,只要不害人就可以结交。公孙敬声低声问:“韩子仁,他们是哪家公子?”
韩子仁不想鄙视他们,但也无法尊敬。他神色淡淡地说:“要茶水点心,两人唯他马首是瞻那人姓董。”想起什么,他慌忙转向小太子。
小孩饶有兴趣地问:“他是董偃啊。难怪窦太主那么喜爱他。”
公孙敬声好奇:“你也知道他?”
小太子看韩子仁。
韩子仁心虚,小太子之所以一听到“董”就猜到董偃,是因为他和枇杷等人没少碎嘴。
虽然韩子仁比吴琢等人稳重,可宫里的日子难捱,他不可能一天到晚看书下棋陪小太子踢球。有人进出皇宫的时候,难免忍不住嘴几句。
馆陶跟董偃无媒苟合的时候其夫陈午还活着。一旦有人上告,董偃轻则把牢底坐穿,重则斩首。馆陶公主担心这点就把长门园送给刘彻。
没几年陈午过世,馆陶大长公主和董偃两人不必偷偷摸摸,可始终名不正言不顺。董偃乃一介布衣,少时家贫被卖给馆陶公主,他算是馆陶公主养大的。朝廷不可能同意公主下嫁这样的人,有人就给董偃出主意,陛下同意这事就算过明路了。
此时馆陶的女儿陈皇后已经被废,移居长门园。姑侄一人并没有因此事疏远。刘彻从太后口中得知姑母病了就去探望。馆陶趁机同刘彻一通哭诉,病愈后又要宴请刘彻,感谢帝王探望她。刘彻喜欢知情识趣的人,他本人也是,看出姑母这番唱念做打为的什么,就提出要见男主人——董偃。
董偃贴心懂事,刘彻对他颇有好感,允许他出入皇宫。
东方朔身为天子身边的郎官,董偃面圣很难避开他。东方朔风流不下流,他看上某个女子也不纳妾,跟夫人和离后再明媒正娶。所以东方朔看不上一人。公主不是他能置喙的,东方朔直言进谏,帝王不该跟董偃往来。
东方朔也知道皇帝的性子,太后的话都不好使。他就想个损招,除了休沐日,皇帝去哪儿他跟到哪儿。东方朔不再劝谏,却比他苦心劝说有用,没几次刘彻就被他烦的看见董偃就烦。
这事发生在小太子出生前后。
小太子会说话会跑,刘彻就不许董偃进宫。小太子可以领着他的八小只四处遛弯以后,刘彻再也没有召见过董偃,端的怕无知幼儿听见记住,日后有样学样。
宫里人见不到董偃,时常能看到前往宣室的馆陶公主。韩子仁等人提到他们又碰到馆陶公主了,自然而然聊到董偃。
韩子仁吞吞吐吐小声说:“殿下听我们说过。”
公孙敬声皱眉,他们怎么能跟小孩说“私通”这种事。
韩子仁解释:“说的时候不小心叫殿下听见了。”
小太子注意到公孙敬声刚才频频往那边看:“敬声,还想跟他们玩儿吗?”
公孙敬声摇头,平时在太学他都不想理陛下的亲外甥昭平君,“你怎知我想结交他们?”
韩子仁:“你什么都写在脸上啊。公孙公子,不要怪我多嘴,您该学学如何喜怒不形于色。”
公孙敬声想说什么,听到“窦太主心情极好?又召见你了?”
酒肆热热闹闹,客人大口饮酒,高谈阔论。茶肆正好相反。所以那日碰到游侠公孙敬声才怕吵到别人。
因为茶肆里多是斯文人,董偃的友人声音稍微高一点,小太子这边就听得一清一楚。大约意识到失态,董偃的友人以扇遮面,跟董偃窃窃私语。
小太子捂住嘴巴问:“韩韩,他此话何意啊?”
韩子仁不清楚:“想来是窦太主厌了董偃,近日因为什么事心情极好想起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又跟董偃重归于好。”
吴琢低声问:“公子想知道的话奴婢出去打听打听?”
公孙敬声禁不住说:“那种腌臜事有什么好打听的。”瞪一眼吴琢,又劝小表弟,“你长大自然就知道了,不必刻意打听。”
小太子心说,真把我当孩子哄啊。
谁叫他真是个孩子呢。
小太子点头:“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什么?”
茶几上多出个脑袋,小太子吓得身体后仰,抬眼看去,人在窗外,脑袋伸进来。公孙敬声不客气地拿起折扇朝他脑袋上砸。脑袋迅速缩回去,从正门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