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柔声道:“想回去就回去吧。”
她一怔,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便又说了一句:“想回金碧去帮你哥哥,你就回去吧。虽然有裘千夜、褚雁翎在那边忙活,我觉得论智谋是足够和南隐对抗了。但是我若不放你走,你心里一定会放下不下。你有身为胡家女儿要尽的责任和义务,就像我身为越家长子,宗族之,也有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一样。”
胡紫衣心潮澎拜,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坐到床边抱着他的肩膀,低声说:“这里有明永振镇守,你只要不出客栈,一定会平安无事。现在南隐只当你是死了,应该不会再派人来追杀你。等到事情平息了,你就可以回金碧去了。”
越晨曦定定地看着她,眼波柔柔,“紫衣,你相信我们可以平安无事地在一起,一辈子吗?”
“当然!”她惯有的骄傲表情露出来,“谁挡在我面前,不让我过这种日子,我绝不饶他!”
越晨曦笑了:“我也信。”
胡紫衣心中萦结着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越晨曦问道:“这就要动身么?”
“嗯。”
“那就去吧。时不等人。”
胡紫衣起身,走到门口,回看着他,低声道:“等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越晨曦笑道:“是我在金碧等你。”
胡紫衣用力一点头,像是生怕自己多停留一刻就舍不得离开似的,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头也不曾回过。
越晨曦独自静静地坐在屋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永振悄悄来到门口,说道:“越大人,胡姑娘已经走了,我们……”
越晨曦看着他:“之前拜托明大人准备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准备好了,虽不及鸿蒙送的那架豪华舒服,但应该可以平安送越大人回国。”
“那就有劳明大人了。”越晨曦握住床头的一根木棍,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往外挪动。
这木棍还是胡紫衣给他做的,不知道是她从哪儿截取了一节树枝,砍掉了所有吱吱呀呀,又亲手一点点将其打磨光滑,绑上了布头,以求握手处可以握得舒服。
为了他,这丫头这辈子会干的,不会干的,能干的,不能干的,几乎都做了一遍……
如今,她先走一步了。而他也会紧随其后。
岂能让她独自面对这一番风雨,纵使巾帼真的不让须眉,但须眉又焉能将天下重责就这样生生砸在一个弱女子的肩上?
要回金碧了,该回金碧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尤其这里还有他自己一手种下的孽根,如今也是该收孽果的时候了。
裘千夜问他南隐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对南隐来说明明是弊大于利的。
让他怎么说呢?一切的理由其实都不是理由,他唯一担心的,是南隐的内心深处有着和他一样疯狂的念头,就是:毁灭。
毁灭一切,不惜毁灭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份骄傲和美丽。
他认为自己是一无所有的,所以也就不怕失去。如何对待这种自以为一无所有的人呢?便是先给他们一件东西,再从他手中夺去,他才知道拥有的可贵。
他是这样经历过的人,所以他现在懂得珍惜了。
而南隐呢?还有什么是他舍不得失去的?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他的父皇是他憎恨的对象。所有的亲情似乎都没有能打动他的力量。而家国,天下……也是被他鄙夷轻视的。
他不怕失去一切,富贵荣华也好,江山社稷也好,南隐似乎都四大皆空了。这样的人,最可怕。
所以,他必须回去面对南隐。裘千夜也好,胡紫衣也罢,都不可能看到南隐的心底,如果不能一击要害,谁也没办法阻止南隐的这场自我毁灭。
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奋力一搏。因为他必须把握住这最后的机会,扭转乾坤,才能真的实现他和胡紫衣对彼此的承诺。
一辈子的平安幸福。一生,一世,一双人……
胡府在金碧的京城中分东西两府,在金碧京城的东边,东府住的是胡锦旗的父亲胡家兴那一支,西府住的是胡紫衣的父亲胡家正一族。两府相隔很近,不过是两条街而已,平日里,这两府总是热热闹闹,车水马龙的,但是近两个月,府外一日比一日冷清下来,两府的大门原本是从天刚蒙蒙亮一直敞开到月上柳梢头都还关不上。但是现在这两府的大门却都是紧闭着的,府内也静悄悄,仿佛都没有人似的。
因此,当远处有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蹄的铁掌踏在青砖路上时,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而悠长。
马到门前,马背上的人一勒马缰,喊道:“东府的人呢?”
东府的大门这才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走出一个困眼朦胧的门房,打着哈欠说道:“老爷早说了最近不见外客……”他话说到一半,抬头一眼看到那马背上的人,顿时惊喜地叫道:“是……大小姐?”
那马背上的人正是胡紫衣,她跳下马背,问道:“伯父在吗?”
“在,老爷这些日子都很少出门。”
“连朝都不上了?”胡紫衣迈步往里走。
“陛下最近身体不好,早已不上朝了,老爷偶尔去一趟兵部,但是……最近连兵部都去的少了。”
胡紫衣皱皱眉,走入东府内。
府内的人见到她都是一脸惊喜,人人都知道不久之前这位西府大小姐忽然离家出走的事情,两府的人感情很好,胡紫衣面冷心热,对下人们向来很好,从不摆大小姐的架子,所以如今见她平安归来,丫鬟老妈子们都围拢过来问寒问暖。
但胡紫衣没有多少心情和大家寒暄,径直走入后堂之中。
胡家兴听到消息也急忙更衣走出来,见到胡紫衣时忍不住哈哈笑道:“好个紫衣,和你爹吵了架就一去不回多少次了?我就说你早晚还会回来。可让你娘流了不少眼泪。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胡紫衣见到最疼她的伯父也不禁热泪盈眶,但她强忍住泪水,先行了礼,然后低声说道:“紫衣回来,带了许多重要的消息,不便在人前讲,恳请和伯父到书房中私谈。”
胡家兴一怔,笑容收敛起来,也低声道:“见过你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