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复又问道:“光是拜为国师吗?不做事情的吗?”
“当然要做事情。”
李景隆猜度道:“我个人推测,眼下摊役入亩陛下已经亲自在江南推动;攻伐日本或许需要姜郎,也或许不需要;可其余的诸如白银宝钞的改制、化肥和轮作套种的推广使用、对西洋的殖民扩张等等,都是非得姜郎不可的,毕竟,这些东西除了他,几乎没有人了解的更详细。”
朱高煦连连点头,而李景隆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而后又补充了一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只有姜郎才能做成。”
“什么事情?”
李景隆想起了朱棣曾经私下跟他说过的话,还有道衍哪方面的态度,不确定地说道。
“或许,陛下有推翻或限制程朱理学的想法。可尊崇程朱理学、开八股取士,也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
说到这里,李景隆忽然失笑,是他想多了。
什么祖制不祖制的。
朱老四当皇帝,本身就是对祖制最大的违反。
既然如此,朱棣如果想要打击被培养起来坚决拥护建文帝的那群江南士绅阶层,那么从打击他们的思维武器程朱理学入手,简直就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而朱高煦不读书,自然不知道想要推翻历经无数代大儒,耗费二百年时间建立的、近乎完美到逻辑上完全自圆其说无懈可击的程朱理学,到底是个成功率如何微乎其微的事情。
朱高煦反而认真点了头:“姜先生只要想做,自然可以做到,推翻程朱理学而已。”
李景隆叹了口气,放下了想要跟他解释一二其中难度的想法。
也不知道对方是对他的姜先生太有信心。
还是压根就是夏虫不可语冰。
朱高煦此时也清楚,既然父皇朱棣如此看中姜星火,那么自己想把姜先生收入囊中作为谋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朱棣想要的人或物,他争不了。
于是反而放下的朱高煦,笑着畅想道。
“主持大明宝钞向白银宝钞过渡的更化、在大明全国范围内推广化肥和轮作套种、统筹下西洋对外殖民扩张嗯,还有一件推翻程朱理学的要事,如此说来,姜先生出狱后,应该挺忙碌的。”
李景隆想到姜星火如果出狱后,当真知道了这一切。
知道他每天在给皇子和国公讲课,知道皇帝和皇子、大臣们在隔壁偷听。
姜星火的表情,恐怕会非常精彩。
“哈哈,若是姜郎真的知道,他已经被安排上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以后的六到八节课里,他所有指点江山提出的举措,大部分都要由他来亲自主持落实,真不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朱高煦也有些忍俊不禁。
“就像是自己挖坑越挖越有干劲,觉得这坑跟自己没关系,结果最后得知,是给自己挖的坑?”
两人念及此处,放声笑了出来,只要一想到无所不知的姜星火,此时定然是万万想不到这个结局,给自己挖的坑都得自己去一个个填上,那可真是太令人愉悦开心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这一失足,就能让姜星火后悔到捶胸顿足,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诏狱里指点江山。
他以为指点江山又不会改变什么。
可他指点完,江山就真的改变了。
大明在税收制度上,取消了徭役,等到征伐日本结束,获得了石见银山后,就将以此为基础确立白银单轨制;利用大明国债抬升宝钞币值,回笼宝钞建立白银宝钞体系;推广化肥和轮作套种制度,为人口大规模增长恢复国力奠定基础;同时殖民海外,为日后的大明舒缓人口压力,同时反哺本土农业。
一个新的“日不落”帝国即将冉冉升起。
凡日月所照之处,无论海6,皆为大明疆土。
而这一切的最初动因,就是姜星火在诏狱里闲的没事指点江山。
听他指点江山的,又恰好是大明帝国的最高决策层。
由此,世界线开始产生了巨大的偏移,这种蝴蝶效应不仅体现在谷王提前谋反上,更是会深远地影响很多人和事,继而彻底偏移到历史修正力都无法阻止的地步。
等到姜星火出狱的时候,他就会惊讶地看到,南京城的街头贴满了售第某某期大明国债的告示,百姓的徭役被取消,田间重新散出了活力,同时大明再使团探完路后,重新拿回了济州岛,占据了对马岛,已经准备动对不臣之国日本的讨伐。
就在李景隆和朱高煦两人期待,姜星火知道这一切后的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时。
远在千里之外泉州造船厂的马和,却正在对着夜色中的海风骂娘。
一没能力,二轮不到他。
但是眼下,机会来了。
“你的意思是,就按姜先生说的这个办法去做,不需要等到争储成功或失败,而是直接主动请缨在海外进行扩张,以此提高你的威望和地位?”李景隆蹙眉问道。
“不只是俺!”
朱高煦忽然抓着大胡子笑了:“难道曹国公你,一辈子都想背负着白沟河弃军而逃,致使天下倾覆的臭名吗?”
“俺可是听说,现在大家伙当着你面不敢说,背地里都说你是赵括第二呢。”
李景隆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愤怒,但朱高煦依旧注意到,他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曹国公,若是不按姜先生的主意,去海外建功立业,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领兵的机会了,轮不到你,父皇也不会用你。”
朱高煦恳切说道:“但去海外作战不一样,懂水师的人不多,有能力调度统筹数万、十万大军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更何况,这既是独当一面的机会,同时恐怕也没人真的愿意领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