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待张宇初反应,袁珙的话语如同一柄又一柄重锤一般,打在他的心口上。
“陛下、大皇子、二皇子,管他叫姜先生。”
“户部尚书夏原吉,管他叫姜师。”
“曹国公李景隆,管他叫。”
“停!我信了!我信了还不行吗?”
张宇初捂着胸口,示意袁珙别再说了。
“我信了,但推翻程朱理学这件事做成的几率太小,现在手里的东西不够,还远远不够姜星火必须要提出一套完整的,可以彻底反驳或者说能形成对峙的、无懈可击的新理论,否则的话,我宁愿不当这个天师,也不会让道门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袁珙点了点头,张宇初作为道门领袖,做出这个决定再正常不过。
而这个决定,也从侧面透露出了,张宇初确实对程朱理学压制佛道不满已久了。
这不是个例,就如同道衍都打算跟不能还嘴的程、朱辩论为什么要污蔑佛门一般,很多佛门和道门的人,对于程朱理学在书籍里和实际行动上打压佛道、一家独大,是非常不满的。
以前只是没有机会,没有把握,不代表他们不想联起手来做大事。
既然已经清楚了张天师的态度,作为中间人的袁珙也不好逼迫太过,这件事就算是初步交换了意见。
只要姜星火能提出对抗程朱理学不落下风的新理论,佛道两家就可以联手对抗程朱理学。
当然了,这里面的难度可想而知。
毕竟程朱理学是经过不知道多少代大儒,逐渐构建完善的一套理论。
仅靠一个人,就打算从理论层面上对抗甚至推翻程朱理学。
哪怕是张宇初这种号称“道门硕儒”的人,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得到。
正是因为深入了解程朱理学,才明白程朱理学这套理论无懈可击到什么程度。
但是,姜星火的这封信,毕竟带来了一丝曙光。
希望这位疑似谪仙人的存在,能够真的提出一套新的理论,对抗日益僵化的程朱理学吧。
事情既然初步敲定,两人复又聊起了别的事情。
“你说你提议化肥仙丹,作为仙人降下的祥瑞?”
袁珙这种老江湖心思是何等的敏锐,一联想到之前张宇初的反应,就晓得其人并不知道姜星火的存在,那么所谓的仙人,恐怕就是误打误撞了。
张宇初苦笑道。
“还好袁真人与我说了此人,不然险些弄巧成拙。”
“无妨,恐怕给姜仙人立雕像,也是陛下和大皇子乐见其成的事情。”
袁珙继续说道:“程朱理学是江南士绅掌握话语权的根本逻辑所在,打击程朱理学就是打击江南士绅,陛下所推行的摊役入亩便是前奏,打击程朱理学本来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事情,然而姜星火在诸位大人物的眼中,便是唯一的变数。”
“换句话说,只有掌握了文化上的话语权,新皇才能真正觉得自己可以对抗文人的软刀子,可以坐稳皇位,这件事,以新皇的雷厉风行,是新皇一定会做的事情。”
张宇初叹了口气:“真真是风从龙而龙遇云,风云际会,缺一不可,莫过于此。”
诏狱。
好好休息了几天的姜星火,今晚终于没法继续摸鱼了。
“姜先生,结果出来了!!!”
朱高煦的狂笑声震耳欲聋,他拿着钥匙打开姜星火的牢房门,把姜星火给吵醒了。
“什么结果出来了?”
姜星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从稻草堆上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捧黄灿灿的豆芽。
跟在朱高煦身后的李景隆敢保证,就算是朱高煦捧着自己的那堆金豆子,都没这种表情。
毕竟,金豆子对于朱高煦来说,跟路边的碎石块其实差别并不大。
捡起来散落的金豆子需要好半天,而弯腰的这阵子,恐怕他的财富增量就已经过这些金豆子的价值了。
靖难打了四年,光是战利品,朱高煦的个人财富早就不知道增值到什么地步了,更不要说他名下的田产、宅邸,恐怕有多少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不过跟狂喜的朱高煦,还有面带喜色的李景隆不一样。
“哦。”
早就胸有成竹的姜星火压根半点惊讶都欠奉。
“姜先生你不惊讶吗?芽苗菜的产量可是翻了整整一倍啊!”
看着对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姜星火转头又想睡过去,嘟囔道。
“这算什么,莫说是亩产五算了,就算是没有外来物种,光是明天要讲的办法,都能让大明能养活的人口上限凭空增加三成。”
朱高煦等人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话,亩产五百斤有什么稀奇,从宋朝就开始引进的占城稻早就达到了这个产量水平,甚至因为本土化改良和精耕细作,已经远远过了五百斤。
两人最为关注的,是姜星火说的后半句话。
——能让大明能养活的人口上限凭空增加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