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星迢还痴痴地坐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脸颊上的脂粉留下了两道淡淡的痕迹,像是哭过一场的。
这副模样若是只凭想象,多少是有些狼狈的。
可她正是艳若桃李的年纪,又是锦衣玉食养大的,相貌气质也远胜一般人雍容华贵,倒是平添了几分凄美韵味。
“该回房了,姑娘。”
绮碧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姑娘的一场美梦。
沈星迢这才怔怔回神,站起身来。
连鸳鸯帕子落在了椅子上,都不知道。
她没有急着回寝房,而是让绮碧先回去了,自己则独身往鲤鱼池的方向去了。
一出西厢记,听得她魂销梦断。
今夜怕是难眠了。。。。。。
她倚在凭栏上,望着池中的鱼儿暗自神伤。
连鱼儿都是成双成对的,怎得只有她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往日待字闺中时,老是听祖母说那宗子赵克衍如何如何好,是个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又身在王公世家。
又岂能说他们不是良配?
祖母又说:“你若不愿嫁,那就便宜那江家的好了,往后她做了宗妇,封了诰命,你可不要怨我没替你着想。”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她就是让这口没来由的“气”给害了一辈子。
且不说那赵克衍不如她想象中生得俊朗,更是个流连欢场的浪荡小人。
沈星迢嫌他脏,有半年不曾与他同床共枕。
却又舍不得那虚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偏偏两位哥哥又都生得那样好看,自小便看惯了俊丽皮囊的沈星迢,对着那张没有半点可取之处的脸,更是连做戏都做不下去。
想得正出神时,只听得身后的竹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头也没回,问道:“是绮碧吗?”
即便不是绮碧,也会是院里的婆子,她自然不会害怕。
“是。。。。。。是在下捡到了姑娘的帕子。。。。。。”
男人的声音。
沈星迢猛地回头,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刚才戏台上的男旦鹤仙。
起初还是警觉的:“谁叫你乱跑的,这里可是侯府,你一个外男出现在这里本就是逾矩的,怎还敢尾随我?”
她下意识地将脸背了过去,想离开。
张鹤同赧然地垂下了目光,伸手将帕子递了过去:“姑娘可别误会了,在下不敢自称正人君子,可也绝不是什么龌龊小人。”
这副青涩懵懂的模样,倒是让沈星迢打消了戒心。
她大着胆子再次将目光移了过去,打量起这个男人来,心中更是好奇。
在台上妩媚多情的鹤仙,卸下了扮相后,又是个怎样的男人。
是依然娇娇怯怯,还是有不输于旁人的男子气?
那一身竹青色的衫子格外好看,隐约勾勒出男人宽阔挺拔的双肩,再往上看,那张面容也称得上是老天爷精心斧凿过的。
亦柔亦刚的气质,让沈星迢忍不住唇角上扬。
“姑娘,帕子我就放在这了,打扰了。”
张鹤同笨手笨脚地将丝帕盖在庭灯上,正要转身离去时,一池幽绿的水却被迟来的秋雨搅得阵阵涟漪。
姑娘。。。。。。
沈星迢垂眸浅笑,自己梳的是妇人的髻。
他竟然将自己认作了姑娘?
这雨下得这样急、这样大,彷佛要将天底下的声音都盖了去。
沈星迢有些口舌干。
樱桃般莹润饱满的唇,轻启轻合:“进来躲躲雨吧。。。。。。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