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撇了撇嘴。
这毕竟是柳府,就算是柳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主子坏话,也不好辩驳些什么。
只能咬着后槽牙静静听着。
柳夫人又道:“说到底,你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弱女子罢了,侯府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主呢?”
柳世潇拉起江檀的手。
“母亲快别提那岔子破事了,江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柳府,我可得带她四处走走,整日谈论些糟心事又有什么意思。”
这姑娘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赛星河般澈亮,当真是好看。
江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去吧去吧,外面日头毒,当心让江姑娘中了暑气。”
柳夫人一看见自己姑娘就满眼欢喜,嘴都合不拢,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章嬷嬷见江檀被拉走了,正要跟着去,却被柳夫人出言阻止:“姑娘们好不容易凑在一块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你一个老帮菜跟在后头干嘛?难道我柳府还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唉,听夫人的。”
只能就此作罢。
柳家姐妹先是领着江檀回了香闺,柳世湘抱着一个装满了磨喝乐的匣子过来了。
她轻咬着胖乎乎的小手,一番犹豫后,挑出个系着青纱裙,头顶小帽的泥偶塞到江檀手里:“江姐姐,这是湘儿最爱的磨喝乐,裙子也是湘儿亲手做的,送给你。”
也许是在家的缘故,相比上次的沈默内敛,柳世湘笑得很甜。
红扑扑的脸颊像极了缀在枝头的蜜桃,让江檀想起了远在家中的妹妹,三年未见了,不知妹妹和母亲可还安好。
“那些都是小孩子的玩具,江姐姐是大人了,湘儿快收起来吧。”
柳世潇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是不喜欢,让妹妹赶紧将匣子收起来。
小姑娘有些沮丧。
正要将手里的磨喝乐收起来时,江檀却一把接过去了,用逗阿妹的语气同柳世湘说着:“湘儿还真是心灵手巧,这小裙子做得如此别致,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柳世湘听了夸赞眼里放出了光,抽开匣盒让她看个仔细:“这里头的衣裳帽子都是我缝制的,檀儿姐姐若喜欢,今年乞巧节不如来柳府一起过吧?”
刚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作为庶女,擅自邀请他人进府似乎有些逾矩。
便抿着唇可怜巴巴地看了柳世潇一眼,用小胖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阿姐也想让檀儿姐姐过来吧?”
柳世潇赶紧点了点头。
“江姐姐可一定要来,七月初六就快到了,大哥还亲手在庭院中为我们结了彩楼呢,到时候我们可以焚香列拜,望月穿针,求个好彩头?”
盛情难却,江檀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在侯府独守空房三年,时常是独来独往的,身边也没有几个同龄的、可以说上话的女子,竟然忘了做姑娘家时的心境与感觉。
掐指一算,若是姜昙之身不死,今年也不过才二九年华。
见她颔,柳家姐妹开心地跳了起来。
“不如姐姐随我们去蕤春园看看吧,那彩楼结得可喜庆了。”
看出江檀的疑虑,柳世潇又说:“放心好了,大哥上朝去了,园子里只有些婆子丫鬟的,不会坏了规矩的。”
说罢便拉着她的手往园子去了。
如她们所说,那蕤春楼的中央搭了一个二层高的六角棚架,所用木材皆是细细雕琢而成,还描上了朱砂色的彩漆,再点缀些彩色的锦绸和莲花灯,当真是热闹极了。
处处彰显着结楼之人的用心细致。
“你们当真是有个好兄长。”
江檀暗暗赞叹了一句,眼底尽是艳羡,若自己的长兄还在世,断然不会让沈晏清如此欺辱自己。
所以她得尽快为姜家筹划,扬州家中只剩妹妹和母亲,实在放心不下。
在她愣怔时,背后的柳世潇悄悄地与妹妹挤眉弄眼,用口型说着:“还是我这一招好使吧?”
话分两头,柳世渊下了朝,正准备从蕤春园经过。
听到园中姑娘们的欢笑声,忽然想到母亲曾说过今日江家姑娘要来府上做客,立刻反应过来园中有女眷,为免唐突了姑娘,便站住了脚步扭头就要往回走。
可,忠武将军向来是他心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柳世渊忍不住想亲眼一睹这江家后人的风采。
他站在幽僻小径中左右为难,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礼教。
“只一眼就好。”
柳世渊踱步至小径尽头,在常青树的遮蔽下,匆匆往园中瞥了一眼。
那姑娘身着青玉案色的衫裙,如墨缎般乌黑水泽的青丝绾成了髻,一只素雅的青玉簪插在间,当真是颜如玉从书中走出来了。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拨弄着挂于彩楼一角的莲花灯,侧头对湘儿抿唇淡笑。
柳世渊蓦地捂住心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喉间也是一阵一阵地紧,浑身如火烤般炙热。
他不敢再看,转身消失在郁郁松柏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