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行了,你伤势未愈,还是好好歇着吧。”
一大早,江檀便如往常一般来到清念堂请安,正要伺候其用早膳时,老夫人见那纤细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终是于心不忍地说了那句话。
“真是难为你这片孝心。”
老人家想起了往事,不禁垂下老泪:“那会昙儿还在世时,也是如此贴心,我也是给她当作亲生孙女来疼的。”
说罢拉着江檀的手,又感叹道:“还是姑娘家家的更懂事乖顺,星迢嫁出去了,我身旁只有你一个孙女了,不过祖母可不是偏心,而是舍不得你嫁得老远的,想多留你几年。”
江檀被这一番浑话恶心得几欲作呕。
强忍着不适淡笑道:“谢老夫人疼爱。”
“唉,从今往后你就叫我祖母,别叫什么老夫人了。”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慈爱道:“当年侯爷将你接回来时,你还尚在襁褓之中,祖母心疼得紧,差人将你抱到了清念堂,养在膝下,怎么姑娘大了,反而越疏远了呢。”
江檀勉强笑笑,往日她在侯府只听说江家孤女是由沈母带了一段时日,然后直接丢到西泠斋让奶娘照看,这老太太还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沈老夫人突然将话锋一转:“若是那苏婉容有你一半孝心,我也不会再去挑拣些什么,可惜出身商贾之家,难免沾染了些铜臭气,接人待物倒是少了几分真心。”
为侯府操劳了大半生,兜兜转转到了风烛残年之际,却活成了孤寡老人。
若侯爷早肯听自己的,将那白氏驱出府去,后面倒也不会生那样的悲剧,想必此时早已儿孙满堂了。
可如今,沈晏清却越地不像样子,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商女宠上了天。
老夫人忍不住怨声叹气起来:“真是家门不幸啊,也不知道临死前还能不能抱上亲生重孙。”
江檀端起茶水,耿直道:“祖母可是有两位孙儿呢,想过含饴弄孙的日子还不简单?给二哥哥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不就成了。”
话刚脱口,又“失悔”地垂下头认错:“檀儿一时嘴快,失言了,不该置喙哥哥们的事情。”
沈老夫人面色凝重地抿着唇,思索起此主意的可行性。
昱白也到了弱冠之年,这二十年来一直是病痛不断,刚烈的性子早已被磨平了,再也没提过为其生母报仇的胡话来了,礼仪孝道做得也还算是周全。
若是自己这做祖母的处处打压钳制,连娶妻生子这头等大事也不为他考虑的话,难免落人话柄。
“你说得没错,是时候给他相一门亲事了。”
沈老夫人叫来章嬷嬷:“去一趟松鹤斋,让昱白来一趟。”
不多时,沈昱白到了,脸色看上去比先前好一些,进屋行过礼后,老夫人拉着他嘘寒问暖了一番,问得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觉得时机成熟了,才讪讪开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怎能没个体己的人照顾着。若是你愿意,祖母便用心给你挑一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女成亲,如何?”
沈昱白剑眉微抬,与江檀相视了一眼,心中早已了然是她在祖母面前为自己说了好话。
这番好意,定是辜负不得的。
他含笑道:“全凭祖母做主,只是孙儿体弱多病,只怕要委屈了哪家姑娘。”嘴上答应得爽快,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犹疑。
沈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窃喜。
“不打紧的,改日叫府医给你调理调理身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她巴不得沈昱白留下个一儿半女,然后即刻死去。
江檀耳尖微红,稍稍侧过脸去缓解尴尬。
此时,苏婉容在门外徘徊不决,想着要不要进去跟老人家请个安。
昨日那抽在晏清身上的那一鞭,倒是抽醒了她。
既然入了侯府,一味跟老夫人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侯爵之位花落谁家还没有定论,若是那老不死的糊涂了,放着亲生孙儿不疼跑去疼那个野种,自己的谋划算是白瞎了。
她正犹豫着,却迎面撞上了沈昱白,面色不由得冷了下来。
“苏姨娘。”
苏婉容却假意没听见,阔步走了进去,她特意停在了屏风后头想偷听老夫人和江檀的对话,隐约听到了柳家、嫡女、婚事一类的词。
莫不是她们动了给哥哥娶正妻的心思吧?
苏婉容越想越心慌,泪珠子差点垂落下来,手中的帕子也越攥越紧。
“我倒觉得柳家不错,其家中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也都到了要出家的年纪,其父兄都在御史台当差。。。。。。”
沈老夫人正滔滔不绝,却被江檀示意打断了。
她默不作声地指向那扇花鸟折屏,半透的绢纱后隐隐藏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竟敢偷听主人家谈话,老夫人眯起了眸子,对章嬷嬷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会了意,悄无声息地走到屏风前,牟足了劲揪住那人的耳朵拽到堂前:“作死的贱蹄子,是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