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爷犟着脖子,烟杆在桌上吭吭地敲,吼得人耳朵疼,“去年年底结算公分,一公分值二分六厘,辛辛苦苦好歹有个盼头,今年钱全办养殖场了,我们年底分啥?”
“谁说钱全办养殖场了?”桌上被烟杆砸的坑令人不忍直视,杨桂平压着火气,蔡大爷近七十岁的人了,不能跟他对着干。
“还用得着谁说吗?又订大瓦又买马的,村上有多少钱也不够糟蹋的!”蔡大爷文盲一个,算不懂账,自顾自地将办养殖场的开销和集体存款总额划上了等号。
买马?听到这,贺岱岳反应过来了问题所在,敢情是误会:“蔡大爷,马是我私人买的,没花集体的钱。”
“啥?你私人买的?”蔡大爷愣了下,“他们不是说你拿集体的钱买的吗?”
至于他们是哪个他们,蔡大爷含糊其辞。王成才的原话是贺岱岳在砖瓦厂买了匹马,漏了“私人”两个字,贺岱岳作为养殖场的负责人,村民们下意识当他动了公费。
“办养殖场的账每一笔村上都有记录,你不信随便查。”杨桂平翻开账本,蔡大爷诺诺后退,他大字不识一个,查什么账。
之前全村大会举手表决时村里有小部分人不同意,开会时说得很明了了,若是不愿意冒险,可以到村委登记,选择放弃参与养殖场的建设,年底分红照发,但将来养殖场的所有收益与他们无关。
结果自是没人登记,他们的心思杨桂平门清,舍不得孩子想套狼,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吧。
为了防止日后的纠纷,杨桂平干脆叫王成才将账目抄了张报表,贴到村委的外墙上。
傍晚收工的人经过老院子,蔡大爷闹的误会随即传播开来,贺岱岳买马的事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为了给贺岱岳正名,王成才补充了买马的细节,重点描
述贺岱岳掏十一张大团结时的潇洒动作。
十一张大团结,
贺岱岳手头到底攒了多少钱?
“估计得上千,
他在部队当了六年兵,吃穿不花一分钱,一个月二二十块的津贴,攒六年,我的老天爷!”
“我看不止,他不是升了军官吗,津贴肯定涨了,我猜他最低有两千块,哎,早知道让我儿子去当兵了。”
听着众人的讨论,杨二奶奶心头火热,两千块钱啊,能买四五份城里的工作了,她正好四个儿子。
杨二奶奶深深吸了一口气,斜着眼暗暗观察其他人的脸色,待一人说到她娘家有个十八岁的侄女,杨二奶奶坐不住了,抛下唠嗑的邻居,急匆匆回了家。
褚归整日待在卫生所,暂时未听闻此次的风波,潘中菊下工时没经过老院子,亦是无从得知。贺岱岳家独门独户的,二人清清静静地吃了晚饭。
入夜贺岱岳点了两盏煤油灯,与褚归相对而坐,二人一人手里捧了一本书。兽医学是褚归陌生的领域,他得从头学,好在病症药理基础相通,书中的内容并不难理解。
看完一个章节,贺岱岳合上书,伸手拨了下褚归长过眉眼的头发:“十点了。”
沉迷书海的褚归回过神,头发扫得额角发痒,他顺势在贺岱岳的手上蹭了蹭,跟天麻平时拿脑袋顶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你不看了?”褚归面带疑惑,贺岱岳往日通常学到十点半,今晚咋提前了半个小时结束。
“不看了。”贺岱岳留了一盏灯,将褚归和自己的书归位,“今晚早点睡。”
褚归躺到床上才晓得贺岱岳的睡是个动词,新罩的床单被人为掀到了一旁,蚊帐剧烈晃动,荡出湍急浪涛一般的波纹。枕下的稻草悉悉索索地响,褚归想叫贺岱岳收敛点,又开不了口。
“地上凉,我把稻草压实了,外面听不到的。”贺岱岳沉着气,褚归混沌的大脑涌入一丝灵光,贺岱岳中午奇怪的举动,竟是在测试这个!
褚归耳朵红得滴血,羞恼地瞪了贺岱岳一眼。
床头时钟的指针嘀嗒跳到了十一点,褚归抬脚轻飘飘地踹向压在他身上的贺岱岳,说好的半个小时,怎么没完没了了。
“快了。”贺岱岳捉住凑到手边的脚踝安抚似的亲了亲,接着往上抬,褚归自投罗网,顿时失了力气,成了案板上任贺岱岳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