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人的呕吐声仿佛一个讯号,不少村民也忍不住一起干呕起来,好在他们没有吐在屋里,外头天寒地冻,这些人却顾不得许多,一个劲儿的往外跑,刚刚还热闹无比的冯家小院立刻安静下来,村民还体贴的带好了院门,他们是真怕,李梅花这,这跟那皮肤病似的,搞不好,搞不好传染了可咋整。
冯夏就这么带着笑,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细细的一寸寸看着李梅花的手,一个个疮痂交叠着,隐约还能看见里面鲜嫩的血肉一点点腐败,然后转化为灰绿色的皮肤,干枯老朽,再无一点活力。
“娘啊,你说说你,想要用我的东西,直说就是,何必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呢?我那搪瓷杯,用着舒服不?”冯夏笑盈盈的问,颊边小酒窝甜蜜可人,她松开了钳制李梅花的手,李梅花立刻将手重新揣回兜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张玲母女几人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什么搪瓷杯,还有李梅花那手,看着当真恶心极了。
冯夏眉眼弯弯,在堂屋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一边从包袱里往外掏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你看看你们,哎呀呀,不该伸手的东西别碰啊,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咋不动呢?我给这毒取了个名字,新生,好不好听?最开始只是痒,钻心的痒,然后呢皮肉一点点的烂,从手烂到全身,再接下来就是皮肉又会长好,长好了接着烂,娘啊,奶啊,你们别担心,等来年春,你们那手啊,就又长好了。”
冯老太太面上冷汗直冒,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腿一软也跌坐在地上,她面上都蒙了一层青灰,看着和丧尸还真有几分相似,尤为可怖,此刻看着冯夏的眼神,是全然的恨加上十足的恐惧,她知道冯夏说的都是真的,她的手真的在溃烂,想到最后自己全身溃烂的痛苦,赵月娥再也坚持不住,四肢用力,像一只肥大的蜥蜴,爬到了冯夏跟前,一个劲儿的哭求。
“夏啊,奶知道错了啊!你就可怜可怜奶年纪大了吧,给奶治好了吧,夏啊,奶求你,求求你啊!”冯老太太匍匐在地,不住的给冯夏磕头,她裸露出的双手溃烂程度比李梅花更深,连脖子上都带着一块块青斑,看着不像活人,像诈尸。
冯金莲冯金桂两姊妹后退一步,紧紧跟在自家娘身边,眼前的这一幕何其荒诞,赵月娥在冯家的地位仅次于冯石柱,在几个孙女儿媳眼中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刀山,此刻却好似一条败犬,跪伏在冯夏身前,请求她的原谅。
冯夏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她也不看跪着的赵月娥,也不搭理恨恨看着她的李梅花,自顾自的往外拿东西,等东西拿完,她把包袱皮收好,才颇有兴致的望向两人,声音清脆悦耳:“娘,奶,我这个人呢,就是不大喜欢别人动我东西,既然你们拿了,那就算了,谁叫你们是我的长辈呢?但是呢,做长辈理应给小辈点零花钱吧!我也不多要,你们看着给。”
赵月娥还想哭天抹泪,看见冯夏那晚起的唇,却没敢开口,哆哆嗦嗦从兜里摸出3o多块钱,里头有零有整,全给放在了供桌上,冯夏就那么悠哉的点了一遍,一共38块六角二分,估计也差不多是冯老太太能拿出来的所有钱,兔子逼急了还要人,冯夏要磋磨他们,也要掌握一个度,这个度过了,只怕赵月娥一根绳子吊死在院门口,那就不太好了。
“奶啊,你放心,你这病我一定给你治,毕竟不管咋说,你也是我亲奶啊!”冯夏把钱一张张捋平顺,然后放到贴身的布兜里去,接着朝李梅花道:“娘,你看看奶给我压岁钱了,你咋没个表示呢?”
李梅花对这个女儿恨得深入骨髓,看着她恨不得生啖其肉,又怎么会主动给她钱,但是视线触及自己的一双鬼手,心理又涌现出无可奈何,她知道这个女儿说的都是真的,她知道如果她不给治,自己来年真的会烂成一堆碎肉,李梅花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缓慢的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两张大团结,这还是她大女儿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花,早知道会便宜这个小贱人,她就该花个干干净净。
李梅花捏着钱,手臂机械麻木的把钱放到了桌上,眼眸垂下,眼瞳深处翻涌着毒液,里面是怒火滔天。
冯夏收起2o块钱,然后看向了冯家的三个男人:“爷,大伯,爹?你们咋看呢?”
他们咋看,他们后悔啊,后悔冯夏走了就霸占她的东西,生了一手的疮,但是他们到底是要下地的多,疮没有李梅花他们严重,别人看了只以为是生了冻疮,但是三个大老爷们都体验过那钻心彻骨的痒,痒得恨不得把两只手砍下来,他们也去卫生所看过,周大夫开了药,完全不管用,三人沉默半晌,各自掏了一张大团结,沉默的放在桌上,露出来的手背满是抓痕,看着也是遭了大罪。
冯夏一拍手,笑容更盛一分:“好,看来大家都很想给我压岁钱,我很满意,那我这个做姐的,也不能小气,冯秋和冯承宗两个,就沾你们的光了。”
冯夏话音刚落,李梅花疯了一样冲出去,把正在玩雪花的两个揪了回来,果不其然,冯承宗的嘴角和冯秋的手上,都有一个新生的疮疤,两个小孩不明所以的站在堂屋中央,眼神看着自家姐姐带回来的吃食,眼神火热。
他们丝毫不知道,厄运早已降临己身。
李梅花抱着两个孩子,气的直打哆嗦,她很想冲冯夏怒吼,这特么是你的两个弟妹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心毒!但是她不敢,她怕冯夏,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实在邪门,她害怕了!她怕自己的这个女儿!
冯夏扭头招呼张玲:“大伯母,去烧一锅开水来,麻烦你了。”
张玲闻言,机械的去烧水,一颗心飘忽着,今天这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高高在上的公婆,强势的爱打人的冯爱华,尖酸刻薄的李梅花,都被这么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匍匐在她脚下,张玲心中的坚固的什么东西,“嘭”地一下,全碎了。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张玲提着一桶水进门时,收获了所有人焦灼的视线,她将水提到冯夏身前,冯夏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一颗绿色药丸,投掷进水中,一桶冒着热气的水立刻冷却下来,纯净的水变成一桶深绿的药,冯夏慵懒的斜斜依靠在椅子上,扫了他们一眼,道:“一人一瓢,喝吧。”
最先迫不及待的就是冯老太太,刚刚还要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这会儿矫健的起身拿起桌上的水瓢舀起满满一瓢,张嘴往肚子里灌,这药汤苦的很,她喝的艰难却不曾停下,喝完满满一瓢,就感觉自己的手一阵钻心的疼,然后双手就腿了皮,露出下头的肌肉纹理,竟然见效这么快,赵月娥的一颗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
还不等她如何,又感觉后头一阵汹涌,立刻跑到了院子里扶着墙就搁墙角吐上了,呕吐声震天。
其他人有样学样,连冯承宗也被灌了满满一大瓢,被灌得直翻白眼,李梅花可不敢放松,应是看着一双儿女喝了个干净,才放心的自己灌了一大瓢,冯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外头吐去了。
赵月娥第一个回来,手上的青黑已经褪掉了,几个疤痕却留了下来,但是冯老太太哪里会计较这些,能活下来就好,对上这个心狠手辣的孙女,她是真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