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覆辙不重蹈,世事怎添无尽伤。
临近傍晚,蒋鼎文和孙蔚如的车队到了县城。
中部县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最辉煌的时刻。
卢仁山率领县政府班底,县党部、保安团、商会以及各界代表和各国记者在西城门展开隆重的欢迎仪式。
保安团一个营的士兵整齐列队,军容整肃,持枪敬礼。三百名小学生摇动着手里的花环,热烈欢迎远来的贵客。城墙上点燃了一百零八挂鞭炮。
场面火爆,激情四射,锣鼓喧天,俨然是一片沸腾的海洋。
蒋鼎文和孙蔚如下车,与欢迎人群招手示意,然后与卢仁山、李清同他们一大帮人握手寒暄,照相机的镁光灯频频爆闪,一幕幕和谐动人的画面被记录下来。
最后由保安团在路两旁站岗护卫,车队隆隆驶到了黄陵招待所台阶前。这里就是国府大员的下榻之地。
蒋鼎文带了一个警卫营,而孙蔚如只随身带了几个人。拥有二十五间大房间的黄陵招待所立时被塞满了。
杨文财的团部办公室和宋长安的办公室自然就成了蒋鼎文和孙蔚如的临时办公室。杨文财和宋长安暂时去军营里办公。
稍事休息的洗漱期间,李清同带着张君石悄悄的来到这里,秘密求见蒋鼎文,二十分钟后又悄悄的离开。
晚上卢仁山在太和楼设了盛大的欢迎宴。这次宴会设定了人数,所有接到请柬的都喜滋滋的如约赴会,有请柬的此时代表着一种身份。而中共联络处也收到了请柬,邀请边区副主席张国焘出席宴会。
受人数限制,张国焘打算带着6煜秘书参加。王雅楠坚持让警卫员张海替换下6煜,并让李凯国带着四名警卫在太和楼外等候。按规定,出席这种宴会是必要的,王雅楠不能以安全的名义阻止。
张国焘一出场,宴会方给予了极高的待遇规格,四方嘉宾俱都起身热烈鼓掌。在他们眼中,他是一位传奇色彩很浓的人,不仅是中共的创始人之一,还曾经手握重兵,风云一时。
张国焘挥手示意,并拱手作揖回礼,风度得体,春风满面,应付裕如,显然他很熟悉这种场面。
当他与蒋鼎文握手时,手上稍稍用了点力度:
“张副主席光临此宴,蓬荜生辉,幸会。”
“兄弟如今无官一身轻,此次祭祀活动还请蒋将军多多关照。”
蒋鼎文是官场上的客气话,张国焘就显得有些卑微了点,言语示弱,毫无中共代表的立场和风范。
蒋鼎文闻言,目光与张国焘对视片刻,旋即便老练的拉着张国焘的手走进席位落座。他的席位是主位,右侧是孙蔚如,左侧就是张国焘。
今晚炙手可热的人物当然就是蒋鼎文,他是委员长的五虎上将之一,调他来陕西任西安行营主任,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要让他清除杨虎城留下的旧势力,全盘接管陕西,未来他就是陕西王。
席间各方人士频频过来给蒋鼎文和孙蔚如敬酒,当然也捎带着中共这位大人物。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张国焘趁着没人敬酒的间隙,低声对蒋鼎文说道:
“晚上蒋将军是否有空,我想与将军谈谈眼下的时局。”
蒋鼎文心领神会,用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一切听他安排。
因为第二天就是世人瞩目的黄陵大典,所以宴会结束的很早。大约十点多钟,宾客们纷纷离席,蒋鼎文和张国焘有说有笑并肩走出太和楼。
李凯国立即带着警卫赶过来准备接张国焘回住处,谁知张国焘却一摆手:
“明日是合祭活动,我与蒋将军还有事情要商量一番,你们先回去。”
说完不待李凯国反应过来,就钻进小轿车。警卫员张海机灵的坐上了蒋鼎文卫队的车,饿着肚子等了一晚上的李凯国只好带着警卫战士跑步跟在轿车后。
所幸县城不大,等他们赶到黄陵招待所时,已经没了张国焘的人影,而门口蒋鼎文的警卫营士兵自然不会放他们进去。
原则上来说,保护的目标脱离了视线就是警卫事故,何况还是跟着国民党大官一起走的。李凯国立刻叫一个警卫跑去找王雅楠汇报,自己带着剩下的警卫在招待所台阶下守着。
王雅楠知道信儿后匆匆赶来,上前与站岗的士兵交涉,但士兵得到了命令,冰冷的拒绝了王雅楠。
这里已经不是杨文财的团部了,蒋鼎文身居高位,执掌重兵,王雅楠也不敢贸贸然往里面闯,再说也没有理由。国共合作期间,国共两党高级人员进行工作交流实属正常。
可是张国焘他不一样呀,延安的密电是让她关注他的一切动向,尤其防止他过多与国民党人员接触。今晚的宴席算是迫不得已,但私下里会晤对方高级别的大员,这就触动底线了。
王雅楠无奈,也只好在门外守着。
来到黄陵招待所,卫队立刻将办公室围了起来,张海被排斥在警戒线之外。一进蒋鼎文的临时办公室,张国焘就给蒋鼎文跪下了,他抬手作揖道:
“蒋将军,兄弟有难,还请拉兄弟一把。”
蒋鼎文现在对李清同和张君石的汇报深信不疑了,连忙俯身拉起张国焘。他看着一脸渴望之色的张国焘,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么大一件功劳真就是天上掉馅饼砸在他脑袋上了,不知道委员长知道后会做何想。
他将张国焘拉到沙旁坐下,安慰似的拍拍张国焘的手臂,老练的说道:
“就叫你凯荫兄吧,你可以称呼我铭三。”
这时代如果以表字相称,除了代表尊重外,还代表一种格外的亲近。蒋鼎文一句话就将张国焘感动得唏嘘不已,自己被冷落多时了,再次见人如此尊重自己,不由感喟感伤万分。
“唉,兄弟当年糊涂,这些年走了很多弯路错路,现在回想起来惭愧难当啊。”
“凯荫兄,这里就我们两个,没有外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只管开口,我蒋铭三是吃军粮的,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含糊。”
蒋鼎文在政治上油滑而成熟,明知道张国焘此来的目的,却不开口道破,不光是给对方留了面子,更是提前留出了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也是多年内部斗争历练出来的。
“铭三兄,兄弟惭愧呀。我在延安那里待不下去了,有人要杀我。中共已不容于我,我想晋见委员长,请铭三兄帮忙引荐,日后必酬谢今日的厚举。”
蒋鼎文听明白了,这家伙是想亲自与委员长去当面讨价。不过这已经没什么不可以的了,因为张国焘已经表明了态度,既然有人要杀他,说明他从现在起是不能再回延安了。
蒋鼎文脸上挂着老谋深算的笑容,与张国焘开诚布公的倾心恳谈起来。
月携疏影上窗纱。大门外王雅楠和李凯国他们焦急的等待着。
落魄沉沦才几春,一夜阴谋达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