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凡推开院门,驻足片刻,特意整理了一下装束,关上院门,大步走向堂屋。果然寇维中一身学者打扮,正端坐品茶等着他。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嘛。”
杨士凡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光了茶水,抹抹嘴角的茶渍,淡定的说道:
“今日下午我请了假。”
“噢?那边有消息了?”
寇维中指的是特派员那边,他以为杨士凡是去跑腿搞联络去了。
杨士凡没有回答,而是迎着寇维中的目光。之前他根本没有勇气与寇维中对视,现在他一反常态,寇维中的眼睛一眯,脸色沉下来。
“寇先生,我有事向你请教,不过我请你说实话。”
杨士凡的目光没有退缩,其实他心里紧张死了,他知道侧房里埋伏着保护寇维中的特务,只要他出指令,他立刻就会被特务射成马蜂窝。
可他不能退缩,这可能是他谈判的唯一勇气表现。
寇维中端茶喝了一口,脸上浮现笑意,很温和的说道:
“士凡,若有什么心里话,你可以说出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我比你虚长十几岁。”
杨士凡眼里闪过一丝决然。
“你投奔了党国,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受过训练的特工人员其实骨子里是瞧不起你的,他们瞧不起你,便会看你不顺眼,看你不顺眼,便嫌你碍事,嫌你碍事,他们就会找机会挤走你,然后找机会干掉你,然后他们会说你的价值用完了。”
屋里瞬间静下来,寇维中的呼吸有些粗了。
他握着茶杯的手,隐隐爆出了手背上的青筋。
杨士凡突兀的一番话,令寇维中始料不及,他暗暗猜测下午这段时间,在他身上一定生了什么事。
“坦率的说,你刚刚所说很尖锐,也很扎人,不过我可以对你说实话。你说的大部分已经和正在生,不过最后的结果不会是我死。
你是不是觉得在县党部我罩不住你?”
“寇先生很坦诚,谢谢。
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投诚者,在中共眼里我也是叛徒了,我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跟你一样吃县党部的饭。
可是相对于那些根红苗正的特工人员来说,我们俩毕竟是中共的变节者,他们不会把我们看做是与他们同一类的人,更不会一视同仁的对待我们。
我之所以问你这些,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是怕死的,我不想投诚后被他们来个‘飞鸟尽良弓藏’,更不想被来个‘狡兔死走狗烹’。”
杨士凡此刻眼睛里有一股阴戾的火苗在燃烧。
寇维中闻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思片刻方才开口:
“你能开始担心你的处境,说明你比我醒悟的早。”
他没有深说下去,而后反问道:
“看来下午你受刺激了,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我赶回来就是想和你来一次开诚布公,毕竟在县党部里我们俩才算是需要抱团取暖的一家人。”
杨文财将下午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连自己当时怂了都没有避讳。然后他就看着脸色漆黑的寇维中,等待他的答复,或说等待他结成统一战线的许诺。
半晌,寇维中抬头看他,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士凡,你很好,我低估了你的反应力。”
随后他学李清同,手指在桌面上叩击了几下,似下了个不小的决心。
“就如你所说,咱俩抱团取暖,不过现在一切你得听我的。”
说完,寇维中脸色一沉,身上涌出一股自信的威严。
“可怜秀骨云中鹤,不及野鹤啸长风。
咱们就让那些云中鹤们看看,野鹤照样乘轩云出岫,高飞九天藐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