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春光知有处,花开两枝别样红。
南关街县政府旁边有一座富商的宅院,现在成了县党部所在地。
主建筑是个二层楼,十七级台阶下左右两侧各有三间偏房。
二楼正中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刚刚安顿下来的县党部还没有时间收拾。白色的墙壁上既无书画点缀,室内也无绿色花卉装扮,显得空空荡荡的,倒是颇有廉洁之风。
书记长李清同,坐在一张簇新宽大的榆木办公桌前,侧头望着窗外沉思,桌子对面站着党务秘书白慕瑾。
桌面上淡褐色的木纹理象羽毛般无声的层层扩展出去,如同人的思绪翩然散开。
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中山装,风纪扣一丝不苟的扣着。左胸的笔架袋插着一支黑色的派克笔,上方佩戴一枚圆形的党徽,两个衣袖口处代表“三民主义”的三个袖扣缝纫得整整齐齐。
略微消瘦的脸型,五官搭配颇有一种不俗的儒雅气质。
眉毛有些疏淡,但眼睛却炯炯有神,盯人看的时候,会给人异常犀利能洞穿一切的感觉。
嘴唇不薄不厚,唇角尾端微微下弯,显得时时刻刻都很严肃,一头浓密的黑显示出他正当年的勃然生机。
李清同,男,祖籍西安,三十一岁,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做过两年教师,在校期间加入国民党,后成为南京道署街“特工总部”走出来的高级特工。
任职上海站期间,曾亲手抓捕过十四位中共地下党,也曾在虹口区与特高科特工枪战,右肩膀被子弹打穿过。
去年淞沪会战时,他没有随组织撤退,而是积极参战并再次负伤,上海沦陷后躲到公共租界养伤,一度与组织失去联系。
伤好后他历经艰辛赶到武汉临时总部,却被进行了两个多月的严格甄别,之后总部对他做出鉴定:李清同,坚定的三民主义者,优秀的国民党党员。
作为资深特工,他的工作方式和手段是出类拔萃的,但他最优秀的一点是长期特工生涯养成的嗅觉,异常敏锐的嗅觉,堪比猎狗。
鉴于他的高学历和与中共的斗争经验,总部不再让他回行动部门,而是派他到这里以党务的身份主持全盘工作,希望他能破防延安的防线,把触须深深扎进延水河边。
秘书白慕瑾怀抱着灰色的文件夹,眼睛却偷偷的瞄着李清同的侧脸,她脸上隐隐有兴奋的红晕,偷看引起的紧张,令她小巧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刚从学校出来的白慕瑾,还穿着学生装,短袄长裙,搭带布鞋,齐耳短,青春气息芬芳绽放,令办公室里顿生满室芳华的错觉感。
她崇拜李清同,在她眼里他就是文武双全,党国的精英。当然身经百战的男人身上自有吸引她这个年龄女青年的成熟魅力。
他那深邃而略带忧郁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无法与人言语的浩瀚大海,还藏着一份孤独和冷静,一份骄傲和坦然。
每当看见他的眼神,白慕瑾都不由自主的心如鹿撞,思维走神。
眉为山,眼为水,一眉定江山。
白慕瑾有一双极有眼缘的拂烟眉,眉毛整体上扬,眉尾变细,尾梢又向上勾,显得即可爱又有个性。
一双知性的大眼睛,既有文化香薰的温雅,又有探索未知的勇敢光芒。
白皙的皮肤,墨黑的秀,一一折射着盎然的青春体息。
长得美丽的女子往往都是自信的,可白慕瑾参加工作这两天却一点都自信不起来。她非常想和同志们一起穿上严肃的工作装,可她的实力不允许。
大长腿小细腰,白慕瑾的先天体形能羡煞无数这个时代个头体态平庸的女子,可她偏偏胸脯过大。
大到什么程度呢?穿上板板正正的工作装根本扣不上衣扣。她现在身上这件经常穿的青色短袄学生装,依然掩盖不住胸前的波涛汹涌,仿佛随时都能“银瓶炸裂”。
一想起这个,她就脸红窘,就很烦恼。
“慕瑾,想什么呢?”
现白慕瑾跑神了,李清同温和的问道。
白慕瑾自然是有来历的,大伯在中央行政院任高职,她的叔叔在中央军带兵,她的父亲是陕西省监察委员,也是李清同的小学老师,按惯例,白慕瑾应该叫他声学长。
“没,没想什么。”
白慕瑾连忙腾出一只小白手将一侧的短拂到耳根后,掩饰羞涩后瞬息之间进入了角色。
“书记长,刚刚听说共党的联络处也在这条街上租到了一个院落,要不要查一查那家出租人?”
“呵呵,你倒是一点也没改掉你的急性子。听老师说,你在学校跟人辩论,急眼了就往人家头上扔书。”
白慕瑾脸红了,低头差点埋进胸前的波涛中。
“不过你刚参加工作,有此工作状态我很高兴。老师把你交给我,我对你的建议就是慢慢来,多听多看少说话。
你要记住,道理全在书上,做人却在书外,希望你能坚持一日一自省。”
李清同说话温和,语带春风,可能怕打消白慕瑾的积极性,又极有耐心的娓娓开解道:
“你说的这事放以前,就是通共,可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民众们不知道国家上层是什么态度,他们就以为中共已经被招安了,已经合法化,跟咱们成一家人了,也就没了从前的忌惮。
咱们要是因为这件事去找人算账,在中共和民众面前,是两头不讨好,还显得小家子气。
现在徐州会战正打得激烈,国军主力开始武汉保卫战的准备,整个国家的精力都放在了战场上,中共绝不敢在此时主动触碰双方的红线。”
李清同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缓缓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的习惯。
白慕瑾大眼睛盯着他看,她就喜欢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好像就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她白慕瑾崇拜的人一定是最优秀的。
“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无碍白云飞。共党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我都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跟进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