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失望了:“有传送的大概时限吗,几个月之内这样?”
系统:“没有。”
陈子轻束手无策,那他是让宗怀棠做好他随时都会走的准备,还是什么都不说,然后他到了传送时间,宗怀棠前一刻还在对他亲亲摸摸耳登厮磨,约定好要去哪要做什么,下一刻就发现他不见了呢。
两种选不出第一第二,并列的狗屎一泡。
陈子轻不选,就是默认选了第一种,他犹豫了好些天,最终试着跟宗怀棠说:“我不能在这里过一辈子。"
能说出来,不是宿主的禁制。
宗怀棠手里的锅铲掉进大铁锅里,他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你不会走?”陈子轻飞快地说:“清明的时候确实没走!”宗怀棠一语不发。
就是他说的那样,人是贪得无厌的。
对现在的他而言,清明没有失去眼
前人,没有生死离别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想要后半生都能相伴,想要一起到老。
陈子轻拿起灶台上的盘子盛菜:“我什么时候走不是我能控制的,时间一到,我不想走也得走。"
完了,这话说不出来,失声了。写肯定也写不成。
陈子轻只能在表情上做功夫,他把一盘菜放在灶台的锅盖上面,仰头对着宗怀棠,尽可能地把想
说的都摆到脸上,塞进眼睛里。
宗怀棠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他的有苦难言:“去哪,回家吗?你想家人了是吗?”“不是。”陈子轻摇头。现在回去了就是植物人,等死,他得带着第二条命回去。
宗怀棠内疚道:“是我自私了,这里不是你的时空,你的家人不在你的身边,你想家人了,你想回去了。"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这种刻意的错开让陈子轻感到不适,他后退了一点看宗怀棠,精神状况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都是装的,骗他的?
“退哪去。”宗怀棠若无其事地拿起抹布擦擦手,慢条斯理地解下腰部的格子围裙,"你把菜端到堂屋,我去叫我妈出来吃饭。"
陈子轻声音艰涩:“我就想跟你说,我走了,你别疯。”
宗怀棠很平静:“行。”
陈子轻一口咬定:“你糊弄我!”
宗怀棠面不改色地承认:"对。"
陈子轻扯着头发走出厨房,他又返回到宗怀棠面前:“我走了,你怎样我都不知道了,我不值得你为我糟蹋自己,你还有妈妈,你的生活和人生。你才三十出头。"
“还没走就挂念上我了。"宗怀棠卷了卷衬衣袖子,手撑着灶台对他笑,"真走了,见不到我了,不得掉一屋子珍珠。"
陈子轻没有半分说笑的心情:“哪天我走了,我想你能好好过,正常老死。”
宗怀棠脸上的笑意淡去,无声凝视他很久,沉缓地吐息:“好,我答应你,我会如你所愿,吃好喝好,从青壮年步入中年,再步入老年,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寿终正寝。"
陈子轻依旧不放心,他提起那份承诺书:"宗怀棠,别忘了你
对我的承诺。"
宗怀棠搂着他的腰,弯腰亲他,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当然,宗技术永远说话算话。"陈子轻不再往下说。不多时,他坐在堂屋,扒拉一口饭菜到嘴里,闻到了宗怀棠身上的烟味。果然怎么选都是错的,还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一过就是十年。
谁能想到啊,那可是十年啊。
陈子轻以灵魂的状态存留了这么久,他都忘了这里是中转站了,宗怀棠也早已不再如履薄冰,十分热衷于在家里的各个地方把他弄哭。
十年里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宗母病逝,二是宗怀棠进启明制造厂的第一车间当技术员,三是养了只猫,就是陈子轻在厂房写诗见到的那只橘猫的后代。
很平常的一天夜里,陈子轻睡着觉,他突然就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自己要走了,那种直觉非常强烈。
现在这情况是先出现直觉,后出现系统的通知,他是时间亲口说的。
怎么说呢。
我要走了,我必须走了。就这样吗,好像只能这样了。
陈子轻在床上躺了几个瞬息,他把埋在他脖子里的脑袋慢慢托到枕头上面,一刻不停地下床找十年前写的那封信,宗母去世后他把信夹在一本书里了。
书被他从头翻到尾都没找到信,铁定是让宗怀棠发现了,拿走了。
陈子轻焦急地啃着嘴巴皮,宗怀棠掌走信不可能不看,那他就不用再写一封了吧。不行,还是得写。
十年前,跟十年后不一样。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情感含蓄委婉,信纸是最好的传情之物。即便是对于少数浓烈奔放的来说也是一样。
时间的原因,陈子轻没有写很长,他写好就将信放进宗怀棠的枕头底下。一系列动作都没发出大声响。
陈子轻迅速梳理心绪,他早就拜托过汤小光照顾宗怀棠了,橘猫养得胖乎乎,宗怀棠很喜欢它。种在文体馆后面的那棵桃树搬到了院子里,结的桃酸是酸了些,能下嘴。
宗怀棠送他的杯子裂了个缝,黏上了能喝水,字典里的字他都会写了,注释也都看过很多遍了。车间的工人都很敬重宗怀棠,和他处得很好。
厂里发的月饼券跟糖果票,宗怀棠说这个礼拜天带他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