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猜测的大致无二,沿路漕司贪腐严重,每年户部下拨的银两,大部分入了这些人的私库。河道淤泥堆积,无人疏通,难怪开闸后河道也一直堵塞,影响水路通行。”
骆子楚这一路北上,真正见识到了漕运的弊病根源。
沿河漕司几乎个个衙门不做正事,就守着这条运河捞钱,漕船都是大体量的承载,而河道淤泥堆积太高,漕船通行不畅,自然运输能力下降,不止影响了官府每年的粮银运输,也连累了民间商船、客船的营运。
另外,漕司衙门对于这些讨生活的商船、客船,每年还征收名目不一的苛捐杂税,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可百姓呼声想要上达天听,堪比上青天还难。
漕司衙门为了守着自己的私袋,哪能让这些流民到京城上访,早就沿路各个哨岗就拦截下来了。
“我估摸着这两日,陈皮也应该回来了。该拿的人和证据,相信都已到手,只待合适的时机难。”
6离又道:“辛夷那应该也安排得差不多了,这两日你正好能看一出好戏。”
骆子楚:还有什么能盖得过你和杜若的好戏?
6离斜斜瞟了他一眼:你个无情无欲的老木头,懂些什么。
果然,次日一早,便听闻左相府上出了大事!
府上豢养的暗卫,私自外出饮酒作乐,醉酒后还调戏小娘子,高喊自己乃是相府之人,言辞甚为嚣张,被周围不忿的百姓缉拿后,重重捆绑仍在了相府门口。
他的身上有相府家印,赫然在列,饶是相府百般否认,可印记面前,赖都赖不掉。
左相贾士英初闻此讯,顿感五雷轰顶,差点便要晕厥。
顷刻后,他立马整装打扮,穿好朝服,顶着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入宫请罪去了。
无论哪朝天子,都最忌讳臣下豢养私兵,手握重器。但几乎每朝得势的重臣,都会私下养着自己的府兵,以防不测。
君臣相忌,历来都是不露痕迹,沉于表里。
可左相倒好,养着私兵也就罢了,竟然连基本管束都做不好,愣是扯下了这块遮羞布,这不是狠狠地往圣上脸色甩耳刮子吗?
天子淡然地抿着参汤,一言不,贾士英已跪着多时,痛哭流涕。
“陛下,老臣约束下人不利,竟出了这等笑话!老臣有罪啊!”
“但那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家奴罢了,竟被有心人说成了私兵!陛下,臣冤枉啊!”
圣上放下茶盏,对着年公公问道:“年寿,可有这事?”
年公公鞠着身子,对着圣上说道:“是今儿早朝时生的事儿,晌午御史台倒是递了折子上来,想是还在陛下您的龙案上。”
圣上看着左相,心头冷笑,可嘴上依旧怜惜道:“赶紧把相爷搀起来!不过是个奴才喝了点酒闹事罢了,打死便罢了。还惊动了御史台,像什么话。”
“爱卿啊,朕对你素日里甚是倚重,让你沉湎于政务,对府内事务少了些关注。这说起来,倒是朕的不是……”
“老臣惶恐,老臣不敢!陛下!是臣治家不严,臣该死!”
贾士英汗如雨下,内衫都湿透了。
“我看便许爱卿几日假,一来也松松筋骨,二来,也得空将府内事务料理一番。朕对爱卿倾注厚望,爱卿,可莫要辜负朕的这番心意。”
“臣……领旨,叩谢圣恩!”
贾士英五体投地,俯在地上一动不动,这轻描淡写之间,他又闯过了一次生死关。
只是罚他府中禁足几日罢了,也不明言,还是给他留了充足的颜面。
“年寿,御史台的折子打回去罢了,让他们多花点时间在正事上,不要一有风吹草动便是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
“是……”
别个人听不出来,贾士英这老油条难道还听不出来?
这是在告诉御史台,弹劾不能仅靠着这些捕风捉影的小事之上,要办大案、要办铁案。
贾士英的脑门如寒冰罩顶,箍得他喘不过气来。
圣上看似不在意,实际上还是动怒了。
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