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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末路肆(第1页)

金人驿站也学宋制,传递与驿馆分开,宿者为“驿”,传件报讯为“递”。“递”沿途设多处急脚铺,主要靠人力送件,但常备车马。驿馆多在城镇之中,也有车马可供替换。

前文有说,调动这些车马,需要的凭证,便是金牌、银牌、木牌。这牌又称信牌,由皇宫或是各地行省颁出,一类给自属官员,一类则是给外国使节。其中金牌乃是皇帝亲自差派,最是紧要。金牌上有“敕宜”三字,最早为契丹文,后才改为金文,盖因金人文字是在女真建国之后方有。有金牌在手,一路驿馆铺寨,皆需尽力供给。

依照金律,“金牌走八骑,银牌三,木牌二,皆铺马也”。杨安国投降有功,皇帝亲自接见,颁下的乃是金牌,去任一处,都能调动八匹马。

沈放道:“还请杨兄成全。”

杨安国笑道:“失却金牌,死罪能逃,活罪也是难免。我这官还没当两日呢。”他说话倒也算不得夸大。按律,失却官印金牌文书,罪大要斩,寻常罢官,次则降职罚俸,还有各式处罚,具要看情节后果。皇帝亲颁的金牌,其实不少,兵荒马乱光景,丢什么也不稀奇。蓬莱县衙那个张懋,非单官印文书,连命都一丢了。杨安国这块牌子,不过是奉旨进京,事情可大可小。

沈放目光如炬,道:“还请杨兄成全。”

杨安国笑容渐敛,与他对视片刻,道:“好,既然沈兄弟如此坚决。”回身入帐,片刻出来,左手中握着一块金牌,右手却是一柄出鞘单刀,道:“你我比试一番,赢了你就拿走。”

金牌早先乃是铜里掺金,现今乃是木牌涂以朱漆金字。巴掌大小,上系红绸。杨安国手大,握在掌中,只露出短短一截。

沈放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杨安国呵呵一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刀剑无眼,咱们点到为止,不能伤了和气。我将这牌子扔起,落地之前,沈兄弟抓不到手里,可就算输了。”

这金牌他自不肯给,不过想叫沈放知难而退。他眼下官身,依着江湖规矩比武,输了沈放自再无话说。沈放一身武功都在剑上,比拳脚显得自家毫无诚意,虽知他归元剑锋利无匹,还是拿了把刀出来。眼下见他答应如此爽快,反是存疑,又素知此人诡计多端,临时又改了主意。

花轻语和柴霏雪都在一旁,花轻语道:“杨将军,你忒也无赖,以大欺小不说,还耍这般心眼。依你的规矩,我们三个齐上。”

一人笑道:“哪有打群架的道理,我瞧沈兄弟可是胸有成竹。”却是杨妙真走了过来。

沈放道:“好。”

杨安国哈哈大笑,道:“好,当真是后生可畏!”抬手一掷,金牌高飞上天,竟是飞到十余丈高。

柴霏雪眉头微蹙,他与杨安国素无来往,不知他底细,但这手内功一露,便知也是个高手。内力远在三人之上,怕是自己这边三人齐上,勉强才有胜算。秀目望向沈放,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杨安国武功与韩复相仿。在广陵城中,沈放杀死韩复,却是用智,真的打斗起来,却是不敌。

花轻语递了个眼色过来,柴霏雪心领神会,两人一般心意,只等金牌落地,便要上前抢夺。

空中金牌已经落下,正在杨安国与沈放两人当中。两人相距不多不少,恰是一丈。两人都是分足直立,并未急着摆出架势。沈放更是左手持剑,右手虚垂,连剑也未拔。

杨安国心中更是狐疑,沈放如此托大,莫非真的另有计谋?

金牌已经落到两人头顶不足两尺,转眼就要自两人面前跌落。

刀光一闪,杨安国先行出手,单刀横斩,恰恰让过金牌,刀自金牌上掠过。沈放有一手意剑功夫,剑招一出,自己也不敢直撄其锋。他也无意打败沈放,虚晃一招,叫金牌落地了事。

刀身刚自金牌上滑过,一剑贴来,正将金牌夹在刀剑之间。

杨安国心头一惊,他单刀出手,心神却都在沈放身上。他武功登堂入室,岂能不知三分出手,七分观敌的道理。沈放这一剑并不快,拔剑,递出,每一个动作自己都看的清清楚楚,唯独不明白这剑怎就贴到刀上。

沈放自下出剑,看似有气无力,偏偏与自己快挥出的一刀同期而至。不明就里,心生谨慎,硬生生顿住刀势。

他挥刀横斩,刀到中途,能硬生生顿住不动,这手控力的功夫也是高明。沈放剑在他刀下,自己横刀挥过,岂不正将胸前空门露出?

沈放斜跨一步,长剑一转,夹着金牌已经翻到刀身之上。

杨安国手上一沉,对手长剑已经压下。沈放这两招轻描淡写,转瞬之间已经占到上风。他长剑在上压制自己单刀,剑身更比刀长,顺势一撩便能攻向自己上盘任何一处。毫不犹豫,提刀上挑。

剑上劲力忽消,沈放剑已收回。夹在刀剑之间的金牌划道弧线向上飞起。沈放伸手,轻轻巧巧接在掌心,道:“多谢。”

杨安国输的莫名其妙,若说沈放剑法凌厉,一招将自己逼退,抢得金牌,他也不会如此吃惊。但分明沈放出剑,既不快,也无力,更谈不上什么精妙变化,就是简简单单一托,一搅,一离。自己已经将金牌拱手奉上。

花轻语一声欢呼,道:“赢了赢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柴霏雪面露惊讶之色,她也想不到沈放竟赢的如此轻松。沈放赢在料敌先机,洞悉武人天性。杨安国刀被压制,武人千锤百炼的神经自然反应,挑刀之际,已经忘了金牌之事。若不是杨安国画蛇添足,临时加了金牌落地一说,沈放倒未必能赢的爽快。

可单纯若说智取,也不尽然。杨安国不是傻子,相反身经百战,岂会这么容易着了道儿?还有沈放出剑看似轻描淡写,但对剑的掌握如心使臂,变化自若,隐约已入无痕之境。他剑法提升之快,怕已经将自己远远抛下。

杨安国呵呵一笑,道:“沈兄弟剑法出神入化,杨某心服口服!”回望杨妙真一眼,道:“有事?”杨妙真来的突然,并非闻讯而来。

杨妙真道:“斥候来报,前面两里地,有江湖人争斗,好像是玄天宗的人。”

杨安国道:“不管他。”

沈放却是惊异,道:“玄天宗的人?”

柴霏雪道:“在何处,我们过去看看。”

杨妙真领路,沈放、花轻语、柴霏雪跟去。三人心中,终究放不下龙雁飞之事,虽不愿节外生枝,却也忍不住不去看个究竟。

长路清冷,夜风微凉。两里多路,四人展开身法,不多时便到。

四人并未有意遮掩,刚进林子,便被人现。三人现身拦住,其中一个六旬老者,带着两个中年汉子。为那老者眼神一扫,见杨妙真一身戎装,皱眉道:“江湖人做事,与你官家无关,放你们探子回去,怎还敢来骚扰?”

柴霏雪道:“你们是八极门的人?”

一个中年汉子瞪眼道:“叫你们滚,还聒噪什么!”

为老者呵斥道:“闭嘴!”移前一步,朝向柴霏雪,道:“老夫吉祁山,莫不是柴家姑娘?”

柴霏雪哼了一声,朝林中就走。那吉祁山竟是不敢阻拦。

未走多远,就见一块空地,燃着篝火,七八人聚作一团。一老者坐在松下,正是八极门门主马空群。两个瘦高老者在他身后左右而立,看模样都是八极门中的长老高手。四五个壮汉聚拢一处,围着地上一人。

那人一团血肉模糊,赤条条躺倒在地。双腿被齐膝砍断,一只胳膊自肘部被卸下,赤裸裸上身横七竖八,不知多少伤口。最可怖的是面上,一双眼皮连带嘴唇都被剥去,两只眼球几乎暴露在外,白森森两口白牙,已经难辨人形。

一个拿刮刀的汉子道:“你已经尝过了剁指、断手、挑筋、斩趾、去膝、刖足、剥皮七样活计,老五敬你是条汉子,再问你一句,龙雁飞哪里去了,你说是不说?”

沈放心中恼怒,原来这人手脚还不是爽快砍去,是被一点一点折磨削断。他对玄天宗并无好感,若不是因为陈少游,还是其榜单上的敌人。但眼下这些人所为,颇教他看不过眼。

花轻语和柴霏雪转头不忍去看,面上也是难掩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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