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矿的矿长当时正在办公室里和负责安全的主管聊天喝茶。
南矿已经安全生产一千天,没有生任何事故或者人员伤亡,因此南矿矿长已经两年被评为先进个人,据说今年结束可能被调离矿上,摆脱基层做管理工作。
就在他优哉游哉地和安全主管喝茶时——他的茶当然和冯哥喝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刚吹开水面上的茶叶浮沫,就感觉一阵地震山摇,他的水杯从手中脱落,同时看到了安全主管突变的脸色。
他猛地站起身,在摇晃中跌倒,又和安全主管一起冲出了矿上的办公室。
矿上已经乱了起来,往外运输煤炭的矿车停了下来,矿上的工作人员来回奔跑。
矿长深呼了一口气,大声吼出声,“都停下来,按照我们之前的排练,各就位,先摸排情况,快快快!”
南矿矿长一直是非常重视安全生产的,也一直没有放松安全教育和演练,因此大家在矿长的安排下结束了慌乱无序,投入到抢险工作中。
在矿上乱起来又稳定下时,方家宝的妈秋桂云刚拎着精心炖煮的汤到矿上,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突然的地动吓了一跳,然后听人喊“有塌方、有地动!”,把她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把饭盒打翻。
矿上的工作人员在她身边跑来跑去,根本顾不上理她,她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年轻人问,“方家宝在哪儿?方家宝在哪儿?”
秋桂云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儿子带回去,哪怕不干这份工作了!也不能让方家的宝儿做这么危险的事。
“不知道你说的谁,大婶,矿上出事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啊!”年轻人急匆匆次甩开了秋桂云的手,慌张地往矿口跑去。
秋桂云更慌了,站在原地东瞅西看了一阵,往一排平房的地方冲过去,她终于幸运地抓住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比起那些年轻人,这个人的腿脚明显不行。
“师傅,请问方家宝在哪儿?”秋桂云快被吓死了,只想赶快领了儿子回家。
“你是……”胖胖的师傅是矿上的厨师,上下打量了秋桂云,“你是家宝他妈?”
“是,家宝呢?你看到家宝了吗?”秋桂云急的满头大汗,浑身颤抖。
“家宝今天跟着下矿了!”胖师傅声音颤抖,他和方家宝关系不错,吃了方家宝几个罐头,喜欢这个有礼貌的年轻人,一点也没其他有文化人的倨傲,“矿上出事了!”
秋桂云眼前一黑,身体向后栽去。
矿长按照矿区制定的应急机制,立即向矿区汇报,矿区向矿务局汇报,矿区相关负责人、工作人员迅进驻南矿,并从北矿调了经验丰富的矿工来组织救援。
罗云生是在办公室听到冯哥说南矿出事的事。
罗云生感觉她的心口一痛,心跳变得忽快忽慢,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疼痛抓住了她,让她头晕和窒息。
“小罗,没事!”冯哥安慰脸色苍白的罗云生,“咱们这些生活和工作在矿区的人,谁还没见过几次矿难——”
“唉!”说到这里,冯哥叹了口气,“下矿就是冒着险去赚钱啊,虽然现在矿务局上了很多手段来保障安全生产,但毕竟是在地下,是在山中间,之前废弃那个矿,就是因为挖到了地下水层,几乎是眨眼间,整座矿都被淹了,足足拍了一个月的水——”
“唉!”冯哥又叹气,不想再回忆起那次的惨烈。
“这次肯定没事,南矿的安全措施一直做的很好,而且南矿的地质勘探做的很详细,没有什么复杂的岩石机构,即使塌方,也不会是大面积的事故!”
“可是,不管生到谁身上,都是熄灭全家希望的事故!”罗云生的脸色惨白,她没经历过矿难,大姨的那些讲述虽然惨烈,但毕竟是讲古,她没有生在身边的真实感。
这次,她感受到了,仿佛一座大山,倾泻而垮,这次被压下的,不知道是谁家的顶梁柱。
机关在也迅地响应起来,冯哥主动报名做了联络组的工作人员,罗云生不敢也不想去面对矿难,她决定下班后到方家去问问方家宝情况。
结果,没到下班时间,冯哥开会回来,就犹豫着告诉她,“方家宝今天跟着下矿了。”
罗云生正在假装写材料,其实半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冯哥说话的时候,她正用头顶对着冯哥,假装很认真。
她的身体一震,慌乱地抬头看向冯哥,眼中满是慌乱和不可置信。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目前矿上的勘察情况还好,只是局部塌方,大部分矿工已经6续出来了!”
“方家宝出来了吗?”罗云生努力压抑心口不断抽紧的痛处,颤抖着问。
“目前……还没听说……”冯哥嗫嚅着说。
罗云生站起身冲出了办公室。
冯哥追了两步,叹息着停下了脚步,小年轻的心理,他也能理解,所以还是决定告诉罗云生。
罗云生一口气从到了矿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断地涌出来。
她记得,上一世方家宝娶了莫纤纤,后来生了个儿子,过了两年,传出那个孩子不是方家宝的儿子,方家对此保持着沉默,方家宝像是个影子一般,离开了机关,好像在自己的小煤窑上工作,很少有他的消息。
当时大姨生活的也不好,也没有心思关注方家宝,等到大姨熬过了那阵子,结束了第二段婚姻,现方家宝已经离了婚,据说莫纤纤孩子的爸爸是个大人物,莫纤纤带着孩子走了。
方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方家宝成了矿区的笑话。
大姨说最后一次见到方家宝,他看起来很衰老很枯瘦,眼睛里没有光彩,像是一截腐败的枯木,其实那时候方家宝也不过三十岁而已。
最后方家宝怎么死了?是矿难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罗云生觉得她的脑袋头痛欲裂,只要想到这个问题,记忆就像是被下了诅咒,只要去碰触,就会产生无法接受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