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远迷恋上占卜,是因为感到绝望,她原本已经摒弃这类玄学,却又重蹈覆辙。
“圣杯五正位,高塔正位,恋人逆位…哈哈,运气真好,它们都在告诉我爱情有难,不该同行……”安斯远扶着脸,声音越发低沉,“如果只是一张…一张还好,可是这三张都来了……”
黎玟一时心乱,赶忙去安抚,却瞧见安斯远墨黑的眼中滑落两行清泪,顿感晴天霹雳。
安斯远即便是车祸住院的时候,也未曾在黎玟面前留下一滴泪。
这世间能让安斯远哭的只有一人。
黎玟的心狠狠地揪起。
“白伊来……她不应该爱我……”安斯远哭丧着脸,什么矜持,什么面子,她都不要了,在谁面前痛哭都行,她只要白伊来回来,她只要白伊来。
“安斯远,不对,白伊来不是那种需要占卜才能宣告真心的人不是吗?”黎玟轻柔地抱住她,小心克制双方的距离。
连安斯远都不愿强撑着说没事,恐怕一切比黎玟想象中还要糟糕得多。
“她提出的分手,她说她要离开我了!”安斯远咬着下唇,呜咽一会儿,继续哭诉,“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可是我根本就联系不上她,我问不了她……”
她的父母说不可以,她本人说不可以,现在连神明都说不可以。
她们,真的合适吗?
黎玟紧锁着眉头,抬手为安斯远擦去眼泪,温声安抚,“斯远,你先休息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有选择,我杀不了自己,也杀不了伊来……我的子弹没有飞出的方向……“安斯远絮絮叨叨的,黎玟没有听清楚,哄了一会儿那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唯有白伊来的名字还在她口中梦呓着。
一切似乎都回到原点。
黎玟和温庭之面面相觑,在空荡的房屋中,为安斯远感到可怜与同情。
安斯远她这一生似乎都在被命运嘲弄,所以她迫不得已相信神明,只可惜,神明也在嘲笑她。
……
白伊来坐在宿舍内,心口隐隐作痛,像是被子弹贯穿那般钻心的疼痛。
她又想到安斯远了。
秋天的安娜堡有种旧世纪的喧嚣感,白伊来换了长袖毛衣,和麦克温教授道了别,走在去心理咨询室的路上。
今天是她去和心理医生交流的日子。
自从那次把父母送到警察局,她的父母就对白伊来拥有心理障碍这一点深信不疑。
美国的心理医生不太懂中国人的心理治疗,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点:不要陷在过去太深,不要把爱情当作人生的全部,不要辜负自己的大好年华。
可这些安斯远都教会她了。
每每想到这里,白伊来都心生苍凉,她忍不住打断医生:“请问,您是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把过去的恋人当作已逝之人才肯罢休吗?”
鲍勃医生顿时语塞,尴尬一笑,幽默道:“当然不是,我觉得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你太累了,亲爱的。”
白伊来心里沉甸甸的,这名医生似乎总是故意刺激白伊来心里最脆弱的那块地方,用语言的双脚踩踏,他在逼迫白伊来忘掉安斯远。
毕竟这是她爸妈找来的心理医生,好在美国是接受同性恋的地方,不然非得把白伊来掰得铁杆直。
不过白伊来在新学期结识的教授成为了她的新朋友。
麦克温教授是个五十多岁但是头发还是乌黑的大阿姨。她整个人瘦削挺拔,像是一柄未老的宝刀。
她很喜欢白伊来这个原先是非遗专业的女孩,大抵是白伊来提供了很多资料,又或许是白伊来知道许多古老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传统。
麦克温教授说,她去过几次中国,不过还是第一次关注到偏远地区的习俗。
“听说中国不同的地方信奉的神明还不同,每个地方都有自己专属的神明……这听起来蛮有趣的。”麦克温说着,给白伊来递上一杯冰美式,在专教宜人的环境里,其余同学也都在讨论这有趣的话题。
教授偶尔会给学生们带点吃的,白伊来习以为常,收下这份礼物,顺着教授的话继续说:“每个地区,甚至每个村子都有不一样的神明。我对于诸多地区也不算太了解,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回去看一看。”
话到这里,白伊来沉默了一下,遂嘴角挂上苦涩,“可能要等我毕业。”
麦克温教授露出微笑,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显露出风韵,“如果可以,我下个学期组织一次去中国考察?”
白伊来灰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原本那团茍延残喘的火苗又熊熊燃烧。
……
看完医生,白伊来步行回校园,如今是十月份,已经有点凉,她搓了搓手,想让自己暖和些。
开学这段时间,白伊来一只没敢找麦克温教授借电话,她总是在梦里梦到安斯远的事业因为她毁于一旦。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去看那社交账号,对方始终没有更新。
途径学校的花坛边,白伊来听到有人在叫她。
“亲爱的白?”麦克温穿着清爽的深色职场装,肩头挂着一件披肩,笑盈盈地同白伊来打招呼。
“请问你是去做了什么工作吗,我看你离开时有些匆忙?”
白伊来勉强挤出点笑容,微微叹息:“不是,只是定期的心理辅导而已。”
“因为学业压力,还是说只想单纯地放松?”麦克温教授顿了顿,“我很抱歉,我想我不该这么刨根问底。”
“没事的,只是我的父母认为我需要看医生而已。”白伊来直言不讳,她觉得这并非需要隐藏。